林淑賢揣着那些沉甸甸的一分錢硬幣，腳步輕快地回到那間小小的宿舍。推開門，丫丫正乖乖地坐在床邊，抱着那個破舊的布娃娃，小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着瞌睡。
聽到開門聲，丫丫立刻驚醒，大眼睛裏帶着一絲不安，直到看見是媽媽，才瞬間亮了起來，跳下床撲過來：“媽媽！”
“哎，媽媽的乖丫丫。”林淑賢一把抱起女兒，感受着懷裏小身體的溫暖和依賴，只覺得之前所有的辛苦和緊張都煙消雲散。她親了親女兒的臉蛋，獻寶似的掏出那枚硬幣，“看，媽媽賺到錢了！”
丫丫好奇地看着那枚從未屬於過她們的錢，小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媽媽，我們能買饃饃吃了嗎？”
孩子最簡單的問題，卻讓林淑賢鼻尖一酸。前世，她們母女連一頓飽飯都是奢求。她緊緊抱住女兒，聲音有些哽咽：“買！不只買饃饃，媽媽今天還給丫丫買肉吃！”
“肉？”丫丫的眼睛一下子睜得溜圓，小嘴微張，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的記憶裏，肉是只有奶奶和爸爸才能吃的好東西，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偶爾撿一點肉渣。
“對！吃肉！”林淑賢放下女兒，心中充滿了幹勁。她將那一塊錢仔細收好，盤算着接下來的計劃。
下午，她再次出門，這次目標明確。她先去雜貨店，用兩毛錢買了一小包比茶葉末好一些的碎茶葉，又用一毛錢買了一點完整的八角和一小塊桂皮。這些都是必要的投資。
接着，她去了菜市場，精打細算之下，用剩下的五毛錢，買了二十個雞蛋，又咬牙用最後兩毛錢，買了一小條肥瘦相間的五花肉，大概有二三兩重。錢一下子就去了一大半，但她心裏卻無比踏實。
回來的路上，她還撿了些別人丟棄的廢舊報紙和硬紙殼，打算用來引火。
傍晚時分，小小的宿舍裏飄蕩起比上午更加誘人的香氣。林淑賢這次奢侈地用了更多的靈泉水，加入了新買的調料，精心煮制着茶葉蛋。同時，那個小鋁鍋也被架在爐子上，裏面燉着切成薄片的五花肉。她沒有多少調料，只放了一點點醬油和鹽，但或許是靈泉水的作用，簡單的燉肉也散發出驚人的肉香，勾得人口水直流。
丫丫像個小尾巴一樣圍着爐子轉，眼睛死死盯着鍋裏咕嘟咕嘟冒着泡的肉片，不停地咽着口水。
“媽媽，好香啊...肉什麼時候能好啊？” “快了快了，小饞貓。”林淑賢看着女兒的模樣，心裏又酸又軟。
肉燉好了，茶葉蛋也再次煮好並在湯汁裏浸泡着。林淑賢將大部分肉片舀到丫丫的搪瓷碗裏，又給她拿了一個熱騰騰的雜糧饅頭。
“丫丫乖，慢慢吃，小心燙。”
丫丫接過碗，幾乎是狼吞虎咽起來，吃得滿嘴油光，小臉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滿足。“媽媽，肉真好吃！太香了！”
看着女兒吃得香甜，林淑賢覺得比自己吃了山珍海味還要高興。她自己只嚐了一兩片肉，更多的是啃饅頭和吃一個茶葉蛋，但心裏卻被巨大的成就感和希望填得滿滿的。
這就是她奮鬥的意義！讓女兒能吃飽飯，能吃上肉！
第二天天沒亮，林淑賢就起來了。她將浸泡了一夜的二十個茶葉蛋重新加熱，那香氣經過長時間的滲透，變得更加醇厚濃鬱。她小心地將蛋裝入籃子，還用舊衣服做了個簡單的保溫層。
有了昨天的經驗，她今天更加鎮定。依舊選擇在廠門口稍微偏僻但人流必經的角落擺攤。
工人們陸陸續續來上班。
“誒！就是她！昨天賣那個特別香茶葉蛋的姑娘！” “今天又來了！快走快走，去買一個，昨天我沒搶到！” “給我來兩個！昨天我們車間老王吹了一天，饞死我了！”
幾乎是剛一擺開，昨天沒買到的和老顧客就圍了上來。二十個茶葉蛋，比昨天多了一倍，但銷售速度卻更快了！不到十分鍾，就賣掉了十五個！
林淑賢忙着收錢找零，嘴角的笑容就沒消失過。她粗略算了一下，今天就能收入兩塊！扣掉成本，能淨賺一塊多！這收入，都快趕上廠裏一些低級工了！
就在她忙着給一位工人裝蛋時，眼角的餘光瞥見了兩個讓她心情瞬間陰沉下來的身影。
張志強推着自行車，周麗娟穿着一件嶄新的確良裙子，側坐在後座上，一只手還親昵地攬着張志強的腰。兩人正有說有笑，顯然是張志強送周麗娟來上班。
他們正好經過林淑賢的小攤。
周麗娟似乎被這邊熱鬧的場景吸引，目光掃了過來。當她看到被工人圍着、正在收錢的林淑賢時，臉上那矜持得意的笑容瞬間僵住，隨即轉化爲明顯的錯愕和輕蔑。
她用手肘捅了捅張志強的後背，示意他看。
張志強順着她的目光看去，臉上原本刻意營造的溫柔笑容也立刻消失了，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顯然沒想到，昨天才被趕出家門、身無分文的林淑賢，不僅沒像他媽咒罵的那樣餓死街頭，反而真的擺起了攤子，而且生意看起來...還挺好？
尤其是空氣中那無法忽視的、誘人的茶葉蛋香氣，和他身邊工人們興奮的議論聲，像針一樣扎着他的耳朵。
“就是這攤兒，茶葉蛋絕了！” “一毛錢一個值啊！比肉包子還香！” “聽說昨天保衛科都沒攆走她？”
張志強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他覺得周圍人看他的目光都帶着嘲諷，仿佛在說：看啊，這就是那個爲了攀高枝把這麼能幹媳婦趕出門的傻X！
周麗娟更是覺得臉上無光。她看上的男人，前妻居然在廠門口像個低賤的小販一樣叫賣，這讓她覺得自己的身份都被拉低了。她不滿地瞪了張志強一眼，低聲抱怨道：“真是丟人現眼！你怎麼沒處理幹淨？讓她在這礙眼！”
張志強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立刻沖上去把林淑賢的攤子掀了。但他又想起林淑賢手裏可能握着的把柄，不敢輕舉妄動。他只能壓低聲音對周麗娟說：“麗娟，你別生氣，我...我回頭就想辦法...”
“趕緊的！”周麗娟嫌棄地撇撇嘴，催促道，“快走，看着就晦氣！”她甚至故意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風，仿佛聞到了什麼臭味。
張志強不敢違逆，趕緊蹬起自行車，載着周麗娟灰溜溜地逃離了廠門口，背影都透着狼狽和尷尬。
林淑賢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心中冷笑。這就覺得丟人了？難受的還在後頭呢！
她收回目光，不再理會那兩只蒼蠅，臉上重新掛上笑容，熱情地招呼着顧客：“大家別急，都有份！今天的蛋浸泡得更入味！”
很快，二十個茶葉蛋銷售一空。後面來的工人只能聞着空籃子裏的餘香，遺憾地問她明天還來不來。
“來！明天還來，而且會多做一些！”林淑賢笑着大聲保證。
她仔細清點着今天的收入——兩張一塊的紙幣和一些毛票，整整兩塊二毛錢！比預想的還要多！因爲有幾個工人直接買了三四個。
握着這筆“巨款”，林淑賢的心怦怦直跳。兩天，她就賺到了將近兩塊錢！照這個趨勢，她很快就能改善生活，給丫丫買新衣服，添置家當，甚至...可以考慮租個小鋪面？
希望的光芒從未如此耀眼地照進她的生活。
她收拾好東西，第一時間去了菜市場。這次，她不僅買了更多的雞蛋和調料，還大方地又買了一條更大的五花肉，甚至給丫丫買了一小包她饞了很久的水果硬糖。
回家的路上，她的腳步格外輕盈。
晚上，小小的房間裏再次彌漫起誘人的肉香。丫丫吃着香噴噴的燉肉和白面饅頭，嘴裏含着甜甜的糖果，小臉上紅撲撲的，笑容像花兒一樣燦爛。
“媽媽，我們以後天天都能吃肉嗎？” “能！只要丫丫喜歡，媽媽以後讓你天天都吃肉，吃好多好吃的！”林淑賢摸着女兒柔軟的頭發，語氣堅定而充滿希望。
昏黃的燈光下，母女倆依偎在一起，吃着簡單的飯菜，房間裏充滿了久違的溫馨和笑聲。雖然依舊家徒四壁，但溫暖的希望和食物的香氣，已經將這個小小的空間填滿，驅散了往日的陰霾。
林淑賢知道，這只是開始。她的未來，和丫丫的未來，一定會像這爐火一樣，越來越旺。而那些曾經欺辱她們的人，只會眼睜睜地看着她們越過越好，望塵莫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