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再次照亮四合院的青瓦時，陳平安已經收拾妥當。他特意把那套設計方案疊得方正，小心地揣進工裝內袋，又檢查了一遍昨晚從系統商城兌換的《機械設計手冊》和新遊標卡尺——都穩妥地收在系統空間裏。
推開屋門，院裏的積雪化了一半，露出青石板路面。中院裏，傻柱正蹲在自家門口生爐子，煤煙嗆得他直咳嗽。
“平安，這麼早？”傻柱抬頭看見他，咧嘴笑了，“等會兒啊，我這兒蒸了窩頭，給你帶兩個。”
“不用了何師傅，我……”
“廢什麼話！”傻柱已經起身回屋，片刻後端出個布包，“新蒸的，還熱乎。你一個人開火麻煩，帶上。”
陳平安接過布包，窩頭的溫熱透過粗布傳到掌心。“謝謝何師傅。”
“客氣啥。”傻柱擺擺手，又壓低聲音，“對了，昨兒晚上秦淮茹找你了？”
陳平安點點頭：“送了點兒鹹菜。”
“唉。”傻柱嘆了口氣，“她也不容易。賈張氏那老虔婆，整天鬧騰。秦師傅那麼要強的人，生生被她磨得沒脾氣。”
這話說得懇切。陳平安看了傻柱一眼——這個看似粗獷的漢子，心裏其實明白得很。
“何師傅，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路上當心。”
軋鋼廠五車間裏，機器的轟鳴聲比昨天更顯得熟悉。陳平安換好工裝，剛走到工位前，趙德柱就背着手過來了。
“算完了？”沙啞的聲音直奔主題。
“算完了。”陳平安從口袋掏出設計方案，雙手遞過去。
趙德柱接過那幾頁紙，沒急着看，而是先掃了一眼陳平安的工具包。目光在那把新遊標卡尺上停留了一瞬，但沒說什麼。
他走到工作台前，把圖紙攤開，從兜裏掏出老花鏡戴上。車間裏的光線透過高窗落下來，在紙面上投出斑駁的光影。
陳平安安靜地站在一旁等待。周圍機床的轟鳴、鐵屑落地的沙沙聲、工人們的吆喝，都成了背景音。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趙德柱看得很慢，手指在幾個關鍵數據上反復點着。
“彈簧剛度6牛頓每毫米……”他喃喃自語，“最大浮動量0.05毫米……鎖緊力矩6牛·米……”
翻到最後一頁工藝效益分析時，他抬起頭：“這賬怎麼算的？”
“我參照了車間上個月的廢品記錄。”陳平安回答，“液壓閥體每月加工約三百件，廢品率平均百分之十八。按每件材料成本五元計算，每月廢品損失約二百七十元。如果使用這個夾具，預計能將廢品率降到百分之八以下，每月能減少損失一百五十元。夾具制作成本約三十五元，不到一個月就能收回成本。”
趙德柱摘下老花鏡，盯着陳平安看了好幾秒：“這些數據你從哪兒弄來的？”
“廢品記錄在車間統計表上公開的。材料成本我問了倉庫的老王師傅。”陳平安頓了頓，“效益分析是粗略估算，可能需要技術科復核。”
趙德柱把圖紙小心收好：“走，去技術科。”
技術科在辦公樓二層。穿過廠區時，不少工人都投來好奇的目光——趙德柱是車間裏的技術大拿，平時很少離開生產一線，更少見他親自帶着個小學徒往辦公樓去。
技術科辦公室比車間安靜得多。六張繪圖桌整齊排列，牆上掛滿了各種圖表和技術規範。最裏面的那張桌前，王工正伏案畫圖，鼻梁上架着厚重的眼鏡。
“老王。”趙德柱敲了敲開着的門。
王工抬起頭，扶了扶眼鏡：“老趙？稀客啊。這位是……？”
“陳平安，我帶的學徒。”趙德柱把設計方案遞過去，“他搞了個夾具設計，你給看看。”
王工接過圖紙，沒急着看，而是先打量陳平安：“多大了？”
“十八。”
“什麼文化程度？”
“初中畢業。”
王工點點頭，這才低頭看圖紙。他看得比趙德柱更仔細，不時從筆筒裏抽出支紅鉛筆，在圖紙邊緣做些標注。
辦公室裏其他幾個技術員也好奇地湊過來。其中一個三十來歲的瘦高個推了推眼鏡：“浮動補償夾具？這思路挺新穎啊。”
“不只是新穎。”王工頭也不抬，“你們看這裏，彈簧剛度的計算，用的是材料力學裏的懸臂梁變形公式，但結合了實際切削工況修正。還有這個鎖緊機構，偏心輪加杠杆，既保證鎖緊力，又方便操作。”
他抬頭看陳平安：“這些是你自己想的？”
“參考了一些資料。”陳平安謹慎地回答，“主要是《機械設計手冊》裏的相關內容，還有車間實際加工情況。”
“哪一版的《機械設計手冊》？”
“1960年版。”
王工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那書可不好弄。你在哪兒看到的？”
“父親留下的。”陳平安半真半假地說。系統兌換的書確實可以算作“留下的”。
王工沒再追問，而是轉向趙德柱：“老趙，這個方案技術上可行。如果試制成功，不僅能解決液壓閥體的加工問題，對其他精度要求高的零件也有借鑑意義。”
趙德柱臉上難得露出笑容：“那就能往上報了？”
“得先完善細節。”王工指着圖紙上幾處，“這裏，彈簧的具體規格要確定，得找標準件手冊核對。這裏，夾具底座的安裝孔位置要和設備實際尺寸匹配，得去現場測量。還有……”
他拿出一張空白紙，唰唰列了七八項需要補充的內容。
“這些工作，你一個人完成有困難嗎？”王工問陳平安。
陳平安看着那張清單：測繪設備安裝尺寸、查閱彈簧標準件手冊、核算材料用量及成本、編寫試制工藝卡片……每一項都需要時間和專業知識。
“我可以試試，但可能需要些時間，也需要廠裏提供一些資料。”他如實說。
王工和趙德柱對視一眼。趙德柱開口：“這樣，老王，你技術科出個人，幫他把這些補充工作做完。盡快把完整方案報上去。”
“我手裏的人都忙着。”王工皺眉，目光在辦公室裏掃了一圈，最後落在那瘦高個技術員身上，“小周，你手頭那個工藝規程還有幾天完？”
“大概……三四天吧，王工。”
“那這樣，這幾天你抽空幫幫小陳。等你的工藝規程完了，全力配合他完善這個夾具方案。”
小周有些爲難：“王工，李副廠長那邊催的那個刀具改進方案……”
“那個不急，我回頭跟李廠長說。”王工一揮手，“就這麼定了。”
他又看向陳平安：“小陳，這幾天你上午在車間跟老趙學實操，下午來技術科，跟小周一起完善方案。有沒有問題？”
“沒有，謝謝王工。”
從技術科出來，趙德柱難得地拍了拍陳平安肩膀：“好好幹。老王這人挑剔，他能看上眼的設計不多。”
“我明白。”陳平安頓了頓，“趙師傅，謝謝您。”
“謝我什麼？”趙德柱哼了一聲，“是你自己有本事。不過別驕傲，這才剛開始。下午過來，我教你怎麼用分度頭——你那夾具設計裏有個角度定位問題，得實際動手才知道怎麼解決。”
回到車間，陳平安剛換回工裝，王建軍就湊過來了。
“平安，什麼情況？趙師傅親自帶你去技術科？”
“一個夾具設計，王工讓完善一下。”
“可以啊！”王建軍眼睛一亮，“這才來幾天，就能讓技術科那幫眼睛長頭頂上的家夥看上？你小子深藏不露啊！”
陳平安笑笑，沒多解釋。他走到那堆還沒刷完的螺母前，繼續上午的基礎訓練。鋼絲刷摩擦鏽跡的沙沙聲裏，他腦子裏卻在反復推敲夾具的細節。
中午食堂，消息已經傳開了。
陳平安剛打完飯坐下，於海棠就端着飯盒坐到了對面，眼睛亮晶晶的：“聽說你的設計被技術科看上了？”
“只是初步方案，還要完善。”
“少謙虛！”於海棠夾了塊白菜，“技術科那幫人，平時眼睛都長在頭頂上，車間提十個改進建議，他們能斃掉九個半。能讓他們說‘技術上可行’，那就是很高的評價了！”
她壓低聲音：“你知道嗎？廠裏那個技術革新競賽，下周一就正式啓動了。李副廠長親自掛帥，一等獎五十塊錢呢！你要是能趕在那之前把方案完善好，報上去，說不定真能拿獎！”
陳平安心中一動。系統任務要求三個月內提出被采納的建議，如果能趕上這個競賽，進度就能大大提前。
“競賽有什麼具體要求嗎？”
“我這兒有文件。”於海棠從隨身挎包裏掏出兩張油印紙，“廣播站要宣傳，提前發給我們了。你看，這裏寫着：改進工藝、提高效率、降低成本、保證質量……你的夾具設計這幾條都符合。”
陳平安接過文件仔細看。競賽細則很詳細，參賽項目需要提交完整的技術方案、效益分析、實施計劃。截止日期是兩周後。
“謝謝於姐。”
“客氣啥。”於海棠笑起來，“你要是真拿了獎，請我吃頓飯就行——去東來順涮羊肉！”
“好，一言爲定。”
下午，陳平安按照王工的安排去了技術科。小周——全名周志遠——已經騰出了半張桌子給他。
“陳師傅，你這設計我看過了，思路確實好。”周志遠推過來一本厚厚的冊子，“這是廠裏的標準件手冊，你先找找合適的彈簧。設備尺寸的測量，咱們明天上午去車間現場測。”
“謝謝周工。”陳平安接過手冊，“您叫我小陳就行。”
“那你也別叫我周工，叫周哥吧。”周志遠笑起來很和氣，“技術科就這幾個人，沒那麼多講究。”
一下午時間，陳平安泡在標準件手冊和繪圖板前。彈簧的選型比想象中復雜，不僅要考慮剛度，還要考慮疲勞壽命、工作溫度、防腐要求……他對照手冊，一個個參數核對，最後選定了三種備選規格。
周志遠中間過來看了幾次，提了些建議：“這種蝶形彈簧剛度大，但浮動量小；螺旋彈簧浮動量大，但容易偏載。你這個應用場景，我建議用組合彈簧——一組主彈簧承擔大部分載荷，一組副彈簧提供微量補償。”
陳平安茅塞頓開，立刻修改設計。鉛筆在繪圖紙上沙沙作響，線條和標注逐漸鋪滿紙面。
【叮！檢測到宿主正在完善原創設計】
【設計進度：60%】
【提示：完成全部設計文檔，將獲得匠心值50點】
系統提示讓陳平安更加專注。他完全沉浸在工作裏，連下班鈴響都沒聽見，直到周志遠拍了拍他肩膀。
“小陳，下班了。明天再繼續吧。”
陳平安這才回過神，發現窗外天色已經暗了。他收拾好東西，和周志遠一起離開辦公樓。
廠門口，劉光天又在那裏。這次他沒上前，只是遠遠盯着陳平安，眼神陰冷。周志遠注意到了，低聲問：“你得罪劉科長了？”
“有點誤會。”
“小心點。”周志遠說，“那人記仇。不過你現在是王工看重的人，他應該不敢明着來。”
回到四合院時，天已經黑透了。院裏飄着各家做飯的香氣，中院賈家傳來孩子的哭鬧聲，前院閻埠貴家隱約有收音機播新聞的聲音。
陳平安剛走到後院，就看見自家門前站着個人影。
是個年輕姑娘，二十出頭的樣子，穿着深藍色呢子大衣，圍着紅圍巾，手裏提着個網兜。月光下，她的側臉線條柔和，氣質和院裏的其他人明顯不同。
聽到腳步聲，姑娘轉過頭來。她長得清秀，眼睛很大，看見陳平安，露出禮貌的微笑：“請問，這裏是陳平安同志家嗎？”
聲音溫婉，帶着點南方口音。
“我就是陳平安。您是……？”
“我叫婁曉娥。”姑娘伸出手，“許大茂的愛人。我們剛結婚，搬進前院東廂房。大茂說你一個人住，讓我給你送點喜糖。”
陳平安這才想起來，許大茂前幾天確實說過要結婚。他接過網兜，裏面是兩包用紅紙包着的糖塊，還有一小瓶芝麻醬。
“謝謝婁姐。許大哥在家嗎？”
“廠裏放電影，他今晚加班。”婁曉娥說話輕聲細語，“大茂說你挺不容易的，讓我多關照。以後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可以跟我說。”
“謝謝婁姐費心。”
“不客氣。”婁曉娥笑了笑，“那你早點休息，我回了。”
她轉身往前院走去，呢子大衣的下擺在月光下輕輕擺動。陳平安看着她消失在月亮門後，心裏有些感慨——婁曉娥，電視劇裏那個善良卻命運坎坷的女人，現在還是個新婚少婦。
打開門，點上煤油燈。他一邊熱窩頭，一邊回想今天的事：設計方案得到認可，技術科介入，競賽機會出現，還有婁曉娥的出現……
一切都在向前推進。
吃完簡單的晚飯，他繼續完善夾具設計。夜深人靜時，終於完成了全部圖紙和說明文檔。
【叮！原創設計：浮動補償夾具已完成】
【獎勵匠心值50點】
【當前匠心值：190點】
【技術革新任務進度：40%】
【提示：設計方案提交並通過廠方審核，將獲得下一階段獎勵】
陳平安吹滅油燈，躺到床上。190點匠心值，再攢10點就能兌換中級鉗工技能包了。技術革新任務完成了40%，按這個進度，趕在競賽截止前提交方案應該沒問題。
窗外的月光很亮。他閉上眼睛，腦海裏浮現出完整的夾具結構，每一個零件，每一個尺寸，都清晰可見。
明天要去車間實測設備尺寸，還要繼續跟周志遠完善工藝文件。技術科的門檻，他算是邁進去了。但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面。
夜風吹過屋檐，發出輕微的嗚咽聲。
四合院沉睡着，但陳平安知道，這裏的每個人都醒着各自的心思。而他自己，正一步步在這個時代，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