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啓祥宮窗前，看着翊坤宮那盞漸暗的燈火，指尖無意識摩挲着腕上的東珠手鏈——方才壽宴上如懿彈琴的模樣，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她指尖懸在琴弦上時，指節分明有些僵硬，尤其是戴着那副赤金護甲，按弦時總慢半拍，若非皇帝中途打斷，怕是要出更大的洋相。
“娘娘，您在看什麼呢？”貞淑端着剛溫好的牛奶進來，見我盯着翊坤宮方向，輕聲問道。我回頭接過牛奶，指尖劃過杯壁的溫度，忽然想起一事：“貞淑，你還記得嗎？前幾日去翊坤宮附近傳流言時，是不是說過如懿宮裏的宮女，總去御膳房要溫水泡手？”
貞淑愣了愣，隨即點頭：“是有這事。當時奴婢還覺得奇怪，好好的泡什麼手，後來聽翊坤宮的小宮女說，嫺妃娘娘戴慣了護甲，手指總僵着，泡溫水是想讓手指靈活些。”
我嘴角瞬間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原來如此。如懿根本就不會彈琴，不過是爲了爭寵，硬撐着學了幾日，連最基本的按弦手勢都沒掌握。她那副赤金護甲本就厚重，尋常嬪妃戴來裝飾尚可，真要用來彈琴，只會礙事。方才壽宴上，她怕是慌得手心都在冒汗，才會選《高山流水》這種節奏舒緩的曲子，可即便如此，還是露了怯。
“明日你去鹹福宮一趟，跟慧嬪說一聲，就說我新得了些上好的蘇木，想請她過來一起染些絲線，給永璉阿哥的肚兜繡邊。”我放下牛奶杯，眼底閃過一絲算計。高晞月性子直，又最瞧不慣如懿裝模作樣，讓她知道如懿不會彈琴卻硬撐着獻醜，定會在後宮裏傳開，到時候如懿的臉面，可就徹底沒了。
第二日午後，高晞月果然準時來了。她剛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問：“你說的蘇木在哪呢？我前幾日繡祥雲枕，正好缺些深紅色的絲線，可算盼着你這蘇木了。”我笑着讓貞淑把蘇木拿出來，一邊幫她分揀，一邊狀似無意地提起：“昨日壽宴上，如懿姐姐彈琴時，你有沒有覺得她手指不太靈活？”
高晞月手上的動作一頓，隨即皺眉道：“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想起了！她按弦的時候，手指總往旁邊偏，尤其是戴護甲的那幾根手指，跟硬邦邦的木頭似的。當時我還以爲是她緊張，現在想來，她怕不是根本就不會彈琴吧？”
“可不是嘛，”我壓低聲音，語氣帶着幾分“擔憂”，“前幾日貞淑聽翊坤宮的宮女說，如懿姐姐爲了學彈琴，天天用溫水泡手，可手指還是僵得很。昨日她選《高山流水》，怕是因爲這曲子節奏慢，不容易出錯，可即便這樣，還是被皇上聽出了不對勁，才中途打斷的。”
高晞月眼睛瞪得溜圓，拍着桌子道：“好啊！她竟然敢裝會彈琴騙皇上！咱們宮裏誰不知道，彈琴最講究手指靈活，她戴那麼厚的護甲，連弦都按不實，還敢在壽宴上獻醜，真是丟盡了嬪妃的臉面！”
我連忙按住她的手，小聲道：“姐姐小聲些，這事咱們心裏知道就好，若是傳出去，怕是會讓皇上覺得咱們故意針對如懿姐姐。”嘴上這麼說，我卻知道，以高晞月的性子，不出半日，這事就會傳遍後宮——她最恨別人裝模作樣，更何況是如懿這種踩着“雅致”博眼球的人。
果然，到了傍晚，就有宮人悄悄來報，說鹹福宮的宮女在給各宮送點心時，“不小心”提起了如懿彈琴露怯的事，還說親眼看見如懿按弦時手指僵硬，連最簡單的音階都彈不準。沒過多久，連長春宮的宮女都知道了這事，皇後聽後，只是淡淡說了句“荒唐”，卻沒阻止流言傳播——顯然，她也對如懿這種急功近利的做法不滿。
翊坤宮那邊，如懿顯然也聽到了流言。第二日去給皇後請安時，她特意摘掉了那副赤金護甲，手指光禿禿的，反而顯得有些突兀。高晞月見了，故意湊到我身邊小聲笑道：“你瞧她，護甲都不敢戴了，怕是怕別人再提彈琴的事。”我忍着笑，輕輕拉了拉高晞月的衣袖，示意她別太張揚。
請安結束後，如懿特意走在最後，似乎想跟皇後解釋什麼。可皇後只是淡淡說了句“往後安分些，別總想着投機取巧”，便轉身回了長春宮。如懿站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連指甲都掐進了掌心。我和高晞月走在前面，聽着身後如懿壓抑的呼吸聲，嘴角都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回到啓祥宮，貞淑笑着進來稟報：“娘娘，方才養心殿的太監來傳話說，皇上今晚要去長春宮陪皇後吃飯，還特意讓御膳房做了皇後愛吃的鬆鼠鱖魚。”我點了點頭，心中了然——皇帝這是故意冷落如懿，也是在向皇後示好，更是對我和高晞月聯盟的認可。
“對了，”我忽然想起一事，對貞淑道，“你去小廚房說一聲，把昨日剛送來的朝鮮鬆子拿些出來，炒些鬆子糖，明日給太後送去。就說臣妾想着太後近日總念叨着想吃些甜口的，特意做的。”貞淑連忙應下，轉身去了小廚房。
我坐在窗邊，看着窗外飄落的銀杏葉，指尖輕輕敲擊着桌面。如懿失去了“雅致”這個標籤，又因彈琴露怯成了後宮的笑柄，皇帝對她的興趣只會越來越淡。而我，一邊拉攏皇後和高晞月，一邊討好太後，手中的籌碼越來越多，離“上位”也越來越近。
不過，我也清楚，如懿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她向來執着，越是受挫，越會想辦法找回臉面。我必須提前做好準備，絕不能給她翻身的機會。
果然，沒過幾日，就有宮人來報，說翊坤宮的宮女去內務府領了好些宣紙和墨錠，還說嫺妃娘娘要親手給皇上寫一幅字，彌補上次彈琴的過錯。高晞月聽後，忍不住笑道：“她這是剛丟了琴技的臉，又想在書法上出醜？我倒要看看，她這次能鬧出什麼笑話。”
我卻沒那麼樂觀。如懿的書法雖然不算頂尖，卻也還算工整，若是她寫些“福壽安康”之類的吉祥話，說不定真能讓皇帝消氣。我必須想個辦法，讓她連書法這條路都走不通。
“貞淑，”我對貞淑道，“你去內務府一趟，找機會跟管宣紙的太監說一聲，就說嫺妃娘娘近日練字勤，讓他們多給翊坤宮送些生宣。記住，一定要是生宣，而且要選那種吸墨性強的。”貞淑愣了愣，隨即明白我的意思——生宣吸墨性強，若是書法功底不夠，寫出來的字很容易暈墨，尤其是在着急的時候，更是會寫得一塌糊塗。
如懿本就因爲流言心煩意亂，再用生宣寫字，怕是會越寫越糟。我要的，就是讓她在皇帝面前，徹底失去“有才情”的最後一點僞裝。
幾日後，如懿果然捧着一幅寫好的“萬壽無疆”去了養心殿。可沒過多久，就有太監悄悄來報，說皇上看了那幅字後，臉色很不好——如懿用生宣寫字，墨汁暈得厲害，“壽”字的最後一筆都暈成了一團黑，看起來格外刺眼。皇帝當場就把字扔在了桌上，說如懿“心不誠，連寫字都敷衍”，讓她趕緊退下。
如懿失魂落魄地回到翊坤宮，連晚飯都沒吃。宮人說，她把那幅字撕得粉碎，我在宮裏聽着貞淑的稟報，端着一杯溫熱的參茶，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如懿，你總以爲憑着“情深”和“雅致”就能留住皇帝的心，卻忘了在這後宮裏，沒有真本事，光靠裝模作樣，只會一次次把自己推向深淵。你失去的，不僅是皇帝的寵愛，更是後宮衆人的尊重。往後的日子，你還能拿什麼跟我鬥？
“娘娘，”貞淑忽然進來稟報，“長春宮的太監來傳話說，皇後娘娘請您明日去長春宮一趟，說是有要事商議。”我放下參茶，眼中閃過一絲期待——皇後特意找我，怕是有重要的事要托付，或許，是六宮的權力，又要向我傾斜一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