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音站在衣帽間裏,低頭看着手機上的短信。
陌生號碼,沒有署名。
但她知道這是誰發來的。
黎峋,你是不是也和你哥哥一樣,滿嘴謊言,精於算計呢?
一具溫熱的胸膛突然從後面貼了上來,手臂環住了她的腰。
沈南音渾身一僵,猛地關掉手機。
黎琛將下巴擱在她纖細的肩頸處,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敏感的耳後,帶着沐浴後的清新氣息,卻讓沈南音胃裏一陣翻涌。
他的手掌在她腰間輕輕摩挲,意圖再明顯不過。
“南音……”
他低聲喚她,聲音裏帶着刻意的繾綣。
沈南音聽不到,但並不妨礙感知到噴灑在她頸側的熱氣。
在他進一步動作之前,沈南音猛地掙脫了他的懷抱,匆匆用手語比劃:「我去洗澡。」
隨後快步走進了浴室,反手鎖上了門。
黎琛看着被她推開的雙手,又看了看緊閉的浴室門,臉上那副完美丈夫的溫和面具瞬間碎裂,眼底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煩躁和陰鷙。
這個聾子!究竟還要他等到什麼時候?!
他們結婚已經一年了!
他自認已經做得足夠完美,體貼、耐心、包容,像一個真正的紳士。
可這個沈南音就像一塊捂不熱的冰,每次稍微靠近就瑟瑟發抖,活像他要吃了她一樣!
他黎琛什麼時候在女人身上花費過這麼多心思,卻連碰都碰不得?
要不是看在她身後沈氏集團的份上,要不是這樁婚姻帶來的巨大利益……他早就……
就在這時,他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特殊的鈴聲讓他神色微動,他看了眼浴室方向,聽到裏面響起淅淅瀝瀝的水聲後才放下心。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直接就在臥室裏接起了電話,語氣瞬間變得低沉而曖昧:“喂?筱筱……”
他篤定,裏面的沈南音聽不見。
然而他並不知道,沈南音根本沒有在洗澡,而是背靠着冰冷的浴室門,屏住呼吸,仔細地聽着外面黎琛那清晰無比的聲音。
“想你了……嗯,剛應付完。”
“還能有誰?那個聾子唄。”
“放心,她什麼都聽不見……”
“情趣內衣?”黎琛低笑起來,聲音帶着下流的意味,“你買的那套?呵,就她那個木頭樣子,穿了也是浪費……還是你穿給我看更有味道……”
“……”
外面的調情聲不堪入耳,每一個字都像鞭子抽在沈南音身上。
她死死的咬住下唇,才勉強壓下那陣生理性的惡心。
原來在她聽不到的每一個角落,他們就是這樣肆無忌憚地嘲弄她、欺騙她!
夏明筱……那個她曾經真心相待的閨蜜,甚至惡趣味到爲他們準備情趣內衣?
多麼諷刺!多麼可笑!
她強忍着眩暈和嘔吐感,走到花灑下面,讓冰冷的水沖刷着身體,也沖刷着那幾乎要將她淹沒的恥辱和憤怒。
洗完澡出來,沈南音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異常平靜。
她對着靠在床頭看文件的黎琛打手語:「我今天胃不太舒服,怕半夜起來吐,打擾你休息,我去客房睡。」
黎琛抬起頭,臉上已經恢復了那副無可挑剔的溫柔,他用手語關切地問:「胃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來看看?」
沈南音搖了搖頭。
黎琛便體貼地表示:「那好吧,你好好休息,如果不舒服隨時叫我。」
他扮演完美丈夫,從來都是這麼盡心盡力。
只是那關切的眼神深處,藏着的只有對她一再拒絕的不耐和算計。
他根本不關心她難不難受,只關心她這塊“肥肉”什麼時候能真正吃到嘴裏。
沈南音抱着枕頭,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客房。
這一夜,她睡得極不安穩。
光怪黎離的夢境交織,前半段是黎琛和夏明筱嘲諷的嘴臉,後半段卻驟然闖入了一個充滿侵略性的身影。
夢裏,黎峋將她困在逼仄的走廊牆壁與他滾燙的胸膛之間,他灼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垂,低啞的嗓音帶着蠱惑。
“嫂嫂,想不想被我抱着做?”
他的手指帶着燎原的火,在她肌膚上遊走。
所過之處,戰栗與一種陌生的、令人心慌的渴求一同蘇醒……
沈南音猛地從夢中驚醒,坐起身子,胸口劇烈起伏,臉頰燙得驚人。
她怎麼會……怎麼會夢到黎峋?
還是那樣……不堪的夢境!
窗外的天已經亮了。
那個夢帶來的混亂和羞恥,反而像一盆冷水,讓她徹底清醒。
下午,沈南音準時出現在了沈氏集團總部,高律師的辦公室。
高律師看到她,依舊難掩自己的震驚,尤其是在親耳聽到她清晰地說出“我要拿回屬於我的一切”的時候。
“南音小姐,您的意願我明白。”
“但離婚,尤其是涉及兩大集團的聯姻,非常復雜。”
高律師推了推眼鏡,神色嚴肅。
“黎總那邊絕不會輕易放手,而且,目前沈氏集團的運營權在您叔叔沈方林先生手裏,雖然只是代管,但這些年下來,盤根錯節,恐怕……”
他頓了頓,委婉而犀利地提醒:“恕我直言,小姐。”
“有時候,自身的強大才是最好的籌碼。”
“您父母留下的股份和遺產,是您最大的倚仗。”
“但前提是,您需要真正掌權,而不僅僅是持有。”
“沈方林先生……能力有限,但野心不小,蛇心不足,亦能吞象啊。”
掌……權?
這兩個字像驚雷一樣在沈南音腦海中炸開。
是啊,她一直逃避,沉浸在失聰和自我封閉的世界裏,任由叔叔“代爲管理”父親的心血。
如果她自己足夠強大,手握實權,黎琛還敢如此欺辱她嗎?
離婚還會如此艱難嗎?
從高律師辦公室出來,沈南音心事重重,腦子裏不斷回響着“掌權”二字。
她需要學習,需要盡快了解公司的一切。
剛走到電梯口,迎面就撞見了一個她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
她的叔叔,沈方林。
沈方林看到沈南音出現在公司,臉上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驚疑不定。
在他的認知裏,這個侄女因爲失聰,性格怯懦。
又在他和妻子的有意培養之下,對管理公司毫無興趣,這麼多年從未主動踏足過這裏。
今天怎麼會突然來了?
他臉上立刻堆起看似慈祥的笑容,快步上前,熟練地打着手語:「南音,你怎麼來了?是來找叔叔的嗎?有什麼事?」
那關切的表情,一如過往十幾年。
可此刻在沈南音看來,充滿了虛僞和算計。
她看着叔叔那雙閃爍着精光的小眼睛,突然覺得無比陌生。
在沈方林驚愕的注視下,沈南音緩慢而清晰的打着手語:
「叔叔,我來看看我爸留下的公司。」
「以後,我會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