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末,林辰起了個大早,沒看見她們姐妹倆,
匆忙逃離了泛海國際那個充滿“脂粉陷阱”和“修羅場氣息”的高端公寓,
林辰感覺連京城的霧霾都變得清新甜美起來。
他沒開那輛招搖的保時捷,而是攔了輛出租車,直奔西山腳下的某處軍事管理區。
到了崗哨前,林辰熟練地刷臉,那兩名荷槍實彈的哨兵啪地敬了個禮,
眼神裏透着一股子見到“混世魔王”回山的無奈與親切。
這裏是林家的大本營,也是林辰真正的“安全屋”。
推開那扇朱紅色的大門,院子裏靜悄悄的。
一棵百年的老槐樹遮天蔽日,樹下擺着一張石桌,那是老爺子平日裏復盤棋局的地方。
“奶奶?”林辰探頭探腦地喊了一聲。
正房的門簾掀開,走出一位滿頭銀發卻精神矍鑠的老太太。
看到林辰,老太太那張慈祥的臉上瞬間笑成了一朵花。
“哎喲,我的乖孫回來啦!”
林奶奶快步走過來,拉着林辰的手左看右看,
“瘦了!肯定是那蘇家丫頭不給你飯吃!我就說這商業聯姻不靠譜,咱們家又不缺那點錢……”
“奶奶,打住,打住。”
林辰趕緊扶着老太太坐下,壓低聲音,眼神賊溜溜地往書房方向瞟,
“爺爺呢?”
“去後山遛彎了,估計還得半小時才回來。”
林奶奶心領神會,從兜裏掏出一把黃銅鑰匙,塞進林辰手裏,壓低聲音如同接頭暗號,
“動作快點,這次剛送來的那批‘飛天’,就在書櫃最下面那層,那是特供裏的特供,沒條碼的。”
林辰眼睛一亮,抱着奶奶狠狠親了一口:
“奶奶您就是我的親戰友!回頭給您帶稻香村的牛舌餅!”
“去吧去吧,小心點,別把你爺爺的硯台給碰碎了。”
林辰拿着鑰匙,貓着腰,像個潛入敵營的特種兵,悄無聲息地摸進了書房。
書房裏彌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陳年紙張的味道。
牆上掛着一幅字——“寧靜致遠”,字跡蒼勁有力,殺伐之氣透紙而出。
林辰對這些沒興趣,他直奔那個紫檀木的大書櫃。
打開櫃門,一股醇厚的醬香撲鼻而來。
那是幾瓶沒有任何花哨包裝的白瓷瓶,瓶口系着紅飄帶,上面只印着簡單的紅色五角星和生產日期。
懂行的都知道,這種酒,有錢你也買不到。
這是歲月的沉澱,是權力的味道。
林辰原本只想拿一瓶,畢竟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但當他的手觸碰到那冰涼的瓷瓶時,貪念就像野草一樣瘋長。
“一瓶也是偷,兩瓶也是拿。”
林辰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噼裏啪啦響,
“林建軍同志……哦不,我親爹最近工作壓力大,也得孝敬孝敬他。
再說了,趙磊那死胖子要是知道我只拿一瓶,肯定罵我不夠義氣。”
想罷,林辰左右開弓,一手抓起一瓶,熟練地往懷裏一揣,用寬大的風衣遮得嚴嚴實實。
“搞定,撤退!”
林辰關好櫃門,正準備溜之大吉。
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書房門口的光線突然暗了下來。
一道巍峨如山的身影堵在門口,手裏拄着一根龍頭拐杖,逆着光,
看不清表情,但那股子從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威壓,瞬間讓書房裏的溫度降到了冰點。
林辰的腳步硬生生刹住,懷裏的兩瓶酒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尷尬。
死一般的尷尬。
“拿了多少?”蒼老卻洪亮的聲音響起,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是林家的一家之主,前戰區司令員,林震天。
林辰咽了口唾沫,臉上瞬間堆起諂媚的笑:
“嘿嘿,爺爺,您回來得真早。那個……我這不是尋思着好久沒孝敬您了嗎,進來幫您擦擦灰。”
“擦灰?”林老爺子冷哼一聲,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頓,
“擦灰能擦到懷裏去?我看你是想把這屋子搬空吧!”
“哪能啊!”林辰眼珠子一轉,大腦飛速運轉。
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
這種時候,必須找個背鍋俠。
而在這個家裏,唯一的、也是最合適的背鍋俠,只有一個人。
“爺爺,其實……我是受人之托。”
林辰一臉無辜,甚至帶了點“被迫無奈”的委屈,
“是我爸!他昨天給我打電話,說最近省裏接待任務重,又張不開嘴給我媽要錢,
但他那點工資您也知道,買不起好酒。他讓我回來……借兩瓶。”
“借?”林老爺子眉毛一挑,
“林建軍那個兔崽子,自己不敢來,讓你來當賊?”
“可不是嘛!”林辰順杆爬,
“他說他怕您罵他,非逼着我來。爺爺,您知道的,我從小就聽話,父命難違啊。”
就在林辰演得聲淚俱下,差點連自己都信了的時候,院子裏突然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爸!媽!我回來了!今天正好路過京城開會,回來看看二老!”
林辰心裏“咯噔”一下。
完了。
說曹操,曹操到。
只見一個穿着深色夾克、氣度儒雅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地走進院子。
他手裏提着兩盒茶葉,臉上掛着身爲封疆大吏特有的自信微笑。
正是林辰的親爹,某省一把手,林建軍。
林建軍剛進院子,還沒來得及跟老太太打招呼,就感覺書房方向射來兩道殺氣騰騰的目光。
他一愣,轉頭看去,只見老爺子正站在門口,黑着臉,像是一尊即將噴發的火山。
而自己的寶貝兒子林辰,正縮在老爺子身後,沖自己瘋狂擠眉弄眼。
“爸,您這是……”
林建軍心裏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林建軍!”老爺子一聲暴喝,震得書房窗戶都在嗡嗡響,
“你個混賬東西!長本事了啊?自己想喝酒不敢說,唆使你兒子回來偷?
還要拿去搞接待?我平時是怎麼教你的?廉潔奉公!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
林建軍懵了。
徹底懵了。
他看看怒發沖冠的老爺子,
再看看躲在後面一臉“爸你快承認吧別連累我”的林辰,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麼。
這小兔崽子!
又坑爹!
“爸,我沒……”林建軍剛想解釋。
“沒什麼沒!”老爺子根本不給他辯解的機會,拐杖指着院子中央那塊沒有任何遮擋的水泥地,
“去!給我站那兒!稍息,立正!”
林建軍張了張嘴,看着老爺子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多年的條件反射讓他瞬間挺直了腰板。
“是!”
這位在省裏一言九鼎的大佬,此刻乖得像個新兵蛋子,
放下手裏的茶葉,邁着標準的正步走到院子中央,昂首挺胸地站好。
林辰躲在後面,長舒一口氣,正準備趁亂溜走。
“你也去!”老爺子眼皮都沒抬,
“同流合污,罪加一等。懷裏那兩瓶酒給我放下,你也給我去站着!”
林辰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爺爺,我是從犯……”
“再廢話就加練五公裏負重越野!”
“得嘞!這就去!”
林辰麻溜地把酒放回桌上,一路小跑,站在了父親林建軍的身邊。
正午的陽光毒辣,毫無遮擋地曬在父子倆身上。
院子裏一片死寂,只有知了在樹上不知疲倦地叫着。
林建軍目視前方,嘴唇微動,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咬牙切齒地說道:
“林辰,你行啊。兩個月不見,坑爹的技術見長啊。我是讓你回來偷酒的嗎?”
林辰也目視前方,保持着標準的軍姿,嘴角微動:
“爸,您這就見外了。咱們父子倆誰跟誰啊?再說了,我要不說是您要的,爺爺能把我的腿打斷。您皮糙肉厚,抗造。”
“我是省委書記!”林建軍氣得額角青筋直跳。
“在這兒您就是林建軍。”林辰淡定地回懟,
“再大的官,見到老爺子不也得立正?爸,您就當是重溫軍旅生涯了,這機會多難得啊。”
林建軍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心情,轉移話題:
“你現在住到蘇家那個丫頭那兒去了,怎麼樣?還適應嗎?”
“還行吧。”林辰想起蘇玥那個小妖精,還有蘇晴那個女魔頭,嘆了口氣,
“就是有點費腰。”
“費腰?”林建軍眉頭一皺,
“年輕人,要注意節制。雖然咱們家急着抱重孫,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爸,您想哪去了。”
林辰翻了個白眼,
“我是說睡沙發睡的。您以爲我是去享福的?我是去當臥底的。”
“少跟我貧。”
林建軍依然保持着嚴肅的表情,汗水順着他的鬢角流下來,
“蘇家最近不太平,蘇宏遠那個公司被人盯上了。你既然在那兒,有些事能幫就幫一把。
雖然咱們不幹涉商業,但也不能看着自家兒媳婦家人被人欺負。”
林辰眼神微微一凝,原本吊兒郎當的氣質瞬間收斂了幾分。
“您知道了?”
“江南錢家。”林建軍吐出四個字,
“手伸得太長,撈過界了。我已經讓人敲打過那邊了,但具體的商業糾紛,我不方便直接插手。你自己看着辦。”
林辰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這就叫父子同心。
表面上,老爹是個被兒子坑得罰站的倒黴蛋,實際上,他對局勢洞若觀火。
“放心吧爸。”林辰輕聲說道,
“錢家那點小動作,我還沒放在眼裏。倒是您,這次回來開會,是不是上面要有動靜了?”
林建軍沒說話,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前方正房裏正在給老爺子倒茶的老太太。
“不該問的別問。”
片刻後,林建軍才低聲說道,
“做好你自己的事。還有……下次想喝酒,直接跟我說,別特麼再拿我當擋箭牌!”
“那您那兒有特供嗎?”
“……沒有。”
“那不就結了。”林辰聳聳肩,
“還得靠爺爺。”
就在父子倆一邊罰站一邊進行着“高端局”對話的時候,正房的門簾再次掀開。
老爺子手裏端着那個跟隨了他幾十年的搪瓷茶缸,慢悠悠地走了出來。
他看了看日頭,又看了看滿頭大汗的父子倆。
“行了,滾進來吃飯。”老爺子轉身往回走,聲音依舊冷硬,
“下次再敢偷我的酒,我就把你們倆吊在老槐樹上打。”
“是!”
父子倆如蒙大赦,同時鬆了一口氣,相視一笑。
那種默契,不需要言語。
林辰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跟着父親走進屋裏。
餐桌上,已經擺滿了林辰愛吃的菜。
紅燒肉、醬肘子、還有一盤綠油油的野菜團子。
奶奶正笑眯眯地給他們盛飯。
“來,大孫子,多吃點肉。建軍,你也吃,看你瘦的,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林建軍端着碗,眼眶有點熱。
在外人面前,他是威嚴的領導;但在父母面前,他永遠是那個長不大的孩子。
老爺子坐在主位,雖然板着臉,但還是從身後的櫃子裏拿出了一瓶剛才林辰“偷”過的那種特供茅台。
“砰”的一聲,瓶蓋打開,酒香四溢。
“今天破例。”老爺子給自己倒了一杯,又看了看林辰和林建軍,
“一人一杯,多了沒有。”
林辰大喜過望,趕緊給老爹和自己滿上。
“爺爺,這一杯敬您,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林辰舉起酒杯,笑嘻嘻地說道。
“少拍馬屁。”老爺子雖然嘴上罵着,但眼角的皺紋卻舒展開了,
“這酒喝了,就給我老老實實做人。在蘇家別給我丟臉,要是讓蘇家丫頭把你退回來,你也別進這個家門了。”
“哪能啊。”林辰抿了一口酒,感受着那火辣辣的液體順喉而下,
“蘇晴現在對我那是死心塌地,趕都趕不走。”
林建軍在旁邊聽得直搖頭,這小子,吹牛的本事也是遺傳。
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
沒有官場的爾虞我詐,沒有商場的利益交換,只有最純粹的親情和煙火氣。
飯後,林辰提着奶奶硬塞給他的兩兜子土特產
(裏面當然藏着那兩瓶沒被收繳的茅台,和兩條沒有包裝的煙。這是奶奶趁老爺子不注意偷偷塞回來的),心滿意足地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林建軍叫住了他。
“車鑰匙給我。”林建軍伸出手。
“幹嘛?我沒開車,我打車來的。”林辰捂緊口袋。
林建軍從公文包裏拿出一把備用鑰匙扔給司機,
“那讓小張送你回去。還有,這卡你拿着。”
林建軍遞過來一張黑色的銀行卡。
“爸,我有錢……”
“拿着!”林建軍瞪了他一眼,
“男人在外面,身上沒錢怎麼行?
蘇家雖然有錢,但那是人家的。
想硬氣點,腰包就得鼓。
這是你媽給的,沒有額度。
回頭有情況也支援支援老爸。”
林辰看着手裏那張帶着體溫的卡,心裏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戳了一下。
這就是父親。
嘴上說着不管你,讓你自生自滅,背地裏卻爲你鋪好了一切退路。
“謝了,老林同志。”林辰沒矯情,收起卡,沖父親敬了個不太標準的禮,
“保證完成任務,把蘇家拿捏得死死的!”
看着林辰坐上車遠去的背影,林建軍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角卻掛着一絲笑意。
“這小子……”
回到屋內,老爺子正站在窗前,看着遠去的車塵。
“走了?”
“走了。”林建軍恭敬地站在身後。
“建軍啊。”老爺子突然開口,語氣變得深沉,
“京城的水要渾了。錢家只是個跳梁小醜,後面還有大魚。
林辰這孩子,看着不着調,但他心裏有數。
有些事,讓他去折騰吧。我們這把老骨頭,只要還沒入土,就能給他撐起這片天。”
林建軍神色一凜:
“爸,我明白。我會盯着的。”
老爺子轉過身,目光如炬:
“不是盯着,是放手。雛鷹不經歷風雨,怎麼變成雄鷹?
他既然選了這條路,不僅要藏拙,更要學會亮劍。
蘇家那丫頭是個不錯的磨刀石,就看咱們家這把刀,夠不夠快了。”
……
此時的林辰,坐在回城的車上,懷裏抱着那兩瓶失而復得的茅台,打了個響亮噴嚏。
“阿嚏!誰在念叨我?”
他揉了揉鼻子,看着窗外逐漸繁華的街景,眼神逐漸從剛才的溫情變得銳利起來。
錢家?
既然老爹都發話了,那看來是時候活動活動筋骨了。
不過在此之前,他得先解決家裏的那個麻煩。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蘇玥發來的微信。
【小野貓】:姐夫,兩點了。你要是再敢放我鴿子,你就死定了。(刀子表情)
因爲昨天白天摸魚太認真沒去,晚上又被小野貓威脅了。
林辰看了一眼時間,13:50。
“張哥,麻煩開快點。”林辰對司機小張說道,
“去798藝術區。晚了就要出人命了。”
小張一腳油門下去,紅旗轎車穩穩地加速。
林辰靠在椅背上,摸了摸懷裏的酒瓶,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蘇玥,你想要搬運工?
行,姐夫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特種搬運”。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今天的798,除了蘇玥,還有一個更大的“驚喜”在等着他。
那個他曾經在大院裏的噩夢,那個讓他聞風喪膽的女人
——他的親姐姐,林薇,此刻正站在蘇玥的畫展門口,抱着胳膊,一臉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