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無憂轉頭看他:“不知什麼?”
“這三年的冷靜期,並非私人約定,而是基於商業聯姻的穩定性,所設定的必要條款。”
張律師清了清嗓子,開始了他的科普。
“陸氏與虞氏的聯姻,背後是幾十億的資金往來和數個重大項目的深度綁定。”
許無憂對商業術語一竅不通,但“幾十億”這個數字,讓她瞬間感覺到了沉重的因果業力。
張律師見狀,鏡片後的目光銳利起來,一字一頓地敲下了重錘。
“婚姻關系一旦在短期內宣告結束,資本市場會立刻解讀爲兩家合作破裂的危險信號。”
許無憂立刻反駁:“不對。緣起緣滅,皆有定數。我們講清楚是和平分手,怎麼會有危險?”
“夫人,資本市場不信緣分,只信利益。您所謂的‘和平分手’,在他們看來就是‘利益崩盤’的代名詞。屆時,虞氏集團的股價……””
張律師刻意停頓,觀察着許無憂驟然變化的表情,繼續道。
“您知道多米諾骨牌嗎?您的一個決定,會推倒第一張牌,然後虞氏的股價可能會被腰斬,甚至化爲泡影!”
“腰斬?化爲泡影?”
許無憂雖然不懂股市,但這幾個字組合在一起,怎麼聽都透着慘烈。
她難以置信地看向張律師,“你的意思是,我要是離早了,我爸的公司就完了?”
“理論上,會面臨破產清算的危機。”
張律師面不改色,語氣沉痛,“屆時虞家背負巨額債務,恐怕……”
破產?巨額債務?
那她欠虞家的因果債,豈不是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不行,絕對不行!
她下山是爲了了結因果,不是來背負新業障的!
許無憂糾結地咬住筆杆,眉頭擰成一個死結。
這豪門聯姻的因果線,怎麼比山裏的盤絲洞還要復雜?
“那……三年後呢?”她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追問。
“三年後,所有合作項目均已落地,資金完成回籠,兩家聯盟穩如磐石。”
張律師的鏡片後閃過一道精光,“屆時再談分開,對市場的影響便可降至最低。”
邏輯閉環,無懈可擊。
許無憂盯着那份協議,滿臉掙扎。“我姐和你籤的協議,也有這條?”
陸南舟看着她擰成一團的小臉,那副天人交戰的模樣,心情莫名變得愉悅。
他慢悠悠地說道:“條款和這份,一模一樣。”
許無憂明白了。
因果轉移,她自當承擔。
她拔開筆蓋,筆走龍蛇,在協議末尾籤下了自己的大名。
字跡鋒銳,帶着一股不屬於閨閣的灑脫俠氣。
許無憂放下筆,將協議往陸南舟面前一推。
“好了,我去後院靜心,晚飯前別叫我。”
她感覺今日心神激蕩,因果線纏成了一團亂麻,急需吐納練氣,恢復元神。
“不急。”
陸南舟慢條斯理地籤好自己的名字,將協議遞給律師。
“還有最後一道程序。”
“還有?”
陸南舟走到她身邊,伸手將她拉了起來,“領證。”
許無憂瞥了眼牆上的掛鍾,滿臉不解。
16:36
“這還沒到民政局,人家就下班了吧。”
她打了個哈欠,想把手抽回來。
“明天再說,我正好算算黃道吉日。”
“不用算,今天就是。”
陸南舟攥緊她的手,步履從容地向外走,“而且,誰告訴你他們下班了?”
跟在後面的陳特助抱着文件,恭敬地補充道。
“夫人,我們提前預約的是特殊通道,主任親自在等。只要我們沒到,他們今天最重要的工作就不算完成。”
許無憂停下腳步,一臉狐疑。
“特殊通道?民政局還有這服務?”
山上道觀上香都得排隊,怎麼到了山下,規矩就這麼多?
陳特助看了眼手機,又補了一句:“況且……二少和虞小姐那邊,十分鍾前,已經辦妥了。”
許無憂驚呼,“那個紅毛,這麼快?”
她還以爲陸西銘那炮仗脾氣,怎麼也得鬧上幾天,沒想到這麼快就認了命。
陸南舟帶她走進電梯,按下負一層的按鈕,語氣平淡。
“西銘脾氣是躁,但大是大非面前,拎得清。何況,虞小姐是個聰明人,知道怎麼順毛捋。”
許無憂撇了撇嘴。
“姐姐身體還沒養好,那紅毛又毛毛躁躁的,真不讓人省心。”
.......
與此同時,另一對新人,已經先他們一步,拿到了那本紅冊子。
照片上,陸西銘那頭惹眼的紅發依舊張揚,嘴角卻抿得死緊,表情僵硬。
虞星瑤倒是落落大方,一抹淺笑,溫婉依舊。
兩本嶄新的紅本本被交到手上,陸西銘看也沒看就直接揣進兜裏,虞星瑤則默默將其放進了手袋,兩人全程沒有一句交流。
直到坐上陸西銘那輛高調的阿斯頓馬丁,他才從後視鏡裏瞥了眼副駕的女人。
“去哪兒?”陸西銘沒好氣地問。
“你家。”虞星瑤系好安全帶,聲音不起波瀾,“你的助理,不是已經把我的行李送過去了嗎?”
陸西銘一噎,心頭煩悶。
又是他哥,什麼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讓他連找茬的機會都沒有。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這個新出爐的老婆,帶回自己的“狗窩”。
“坐穩了。”
他沒再多話,一腳油門,跑車呼嘯而出。
……
陸西銘的家,位於市中心頂級公寓“天際”的頂層復式。
電梯直達入戶,門一開,狂野的工業風撲面而來。
黑灰色的主色調,客廳大得誇張,到處是賽車模型與獎杯,牆上掛着巨大的F1賽道圖。
客廳正中,甚至擺着一台一比一的賽車模擬駕駛艙。
虞星瑤的幾個行李箱,被整齊地碼放在玄關一側,與這屋子的硬核風格格格不入。
陸西銘煩躁地抓了把頭發,走進玄關,從鞋櫃裏隨手抄出一雙男士拖鞋,“啪”地扔在虞星瑤腳邊,聲音又沖又硬。
“沒女人的,湊合穿。”
虞星瑤沒說話,默默換上。
寬大的拖鞋襯得她的腳踝愈發纖細白皙。
陸西銘走到吧台,給自己倒了杯冰水,仰頭猛灌,試圖壓下心裏的燥意。
虞星瑤則安靜地站在原地,打量着這個即將成爲她“家”的地方。
就在這時,一陣手機鈴聲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是虞星瑤的。
她拿出手機,看到屏幕上跳動的“媽媽”二字,眼神柔和了幾分。
“媽。”
“星瑤啊,你……你現在在哪兒呢?”林婉的聲音透着小心翼翼的擔憂。
“在……陸西銘這裏。”虞星瑤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男人背影。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林婉才繼續問:“那……證領了嗎?”
“嗯,剛領完。”
又是一陣更久的沉默。
久到虞星瑤都以爲信號斷了,林婉的聲音再次響起,帶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堅決。
“把電話給西銘,我跟他說幾句。”
虞星瑤一愣。
陸西銘也聽到了,灌水的動作一頓,轉過身,臉上寫滿了“找我幹嘛”的警惕。
虞星瑤拿着手機,朝他走過去。
“我媽,想跟你說話。”
陸西銘皺着眉,一臉不情願地接過手機,放到耳邊。
“……阿姨。”他聲音有點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