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傾回到府中,恰好在小廊遇上了程子宴。
夏她立時加快腳步,“表哥,你怎麼在這?”她眼睛亮晶晶的,笑意晃人。
程子宴別開眼,“我在此處等你,有些話想要同你說。”
夏雲傾滿心沉浸在喜悅裏,並未聽出他話語裏的猶豫,她歡快道,“什麼事?表哥有話不妨直說。”
“我想提醒你,最好與三殿下保持距離,貴妃娘娘對殿下的婚事另有安排。”
喜悅被撲面而來的不解沖淡,夏雲傾聲音微頓,“表哥,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既然說了,程子宴便將心中擔憂和盤托出,“殿下風流之名在外,京中仰慕女子衆多,但我知他心中大志,兒女情長並不掛心,像今日這般雖有風頭,但並非好事。”
夏雲傾只覺耳邊風聲鼓鼓,再聽不清面前之人在說什麼。
“在表哥心裏,我也是這般攀龍附鳳之輩?”她胸前劇烈起伏,語氣生硬,“表哥想錯了,雲傾自認蒲柳之姿,從未想過高攀殿下,今日也並非我強出風頭,只是自保罷了。”
“你知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事關殿下,一切並非那麼簡單,若是有心之人……”
“表哥不必再說了,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了。”夏雲傾此刻心情極爲煩悶,無心再聽他多言,徑直越過他回了小院。
“小姐,早膳您就沒有好好吃,午膳又不吃可怎好,多少吃點墊墊肚子吧。”雨霏對埋在被子中的自家小姐勸道。
采薇悄聲走來,“怎麼樣,小姐還是沒胃口嗎?”雨霏點點頭,“還是一口都不願意吃。”
二人無可奈何,小姐這是生了表少爺的氣了,她們也覺得 今日表少爺過分了些,小姐的心思有心之人都能看得出,表少爺居然還如此誤解。
夏雲傾這幾日鮮少出門,程子御約她去書店散散心也閉門不見。
程子宴看着緊閉的房門,踱步猶豫着,不知是否應該打開。
“吱呀”一聲,雨霏端着托盤走出來,兩眼泛光,“表少爺?你是來找小姐的?”
她正欲迎他進去,被采薇攔住,“表少爺,如果你又是來氣我們小姐的,就不要進去了。小姐身子弱,受不得刺激。”
捕捉到她話中關鍵,程子宴面色有些焦急,“雲傾又病了?快讓我進去看看。”心下又不免自責。
采薇溜圓的眼睛轉了轉,順言道,“是啊,我們小姐被您氣得食不下咽,人都瘦了好幾圈。”
見表少爺憂色更重,她偷摸笑了笑。
雨霏見差不多了,對程子宴道,“表少爺,您進去吧,小姐是生您的氣所以一時想不開,只消您勸勸便好了。”
程子宴踏步進來,隱約間幃紗後面一道纖細的人影斜躺在美人榻上,“雲傾?”
那人影未動,他歉疚道,“上次是我失言,我並非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說起這個就來氣,夏雲傾登時坐起身,“那你是何意思?”
“京城險象環生,我只是好意提醒,”程子宴繼續道,“你一直在找的那幾本孤本,我機緣巧合新得了,這是沈隱樵的《逍遙箋》,特地來拿給你。”
夏雲傾嘴角微翹,話裏還故作冷淡,“放桌上吧。”
她整理了下衣衫,翩翩走出來。
程子宴坐在茶桌前等她。
“確是我一直在找的那本,表哥有心了。”終究掩不住笑意,她愛不釋手地翻看起來。
微鬆口氣,程子宴起身,“既如此,我不打擾表妹了。”
夏雲傾微微愣了愣,抬頭看向早已走遠的背影,不禁又鼓起了頰邊的軟肉,怎麼這就走了,她心中氣道。
不過握着手中表哥專門爲她尋來的書,仿佛還殘留着他身上的墨香,夏雲傾又很快地原諒了他。
是夜,“小姐,您看的什麼書啊?”采薇實在好奇,表少爺白天拿了本書來,竟然就把小姐哄好了。
夏雲傾正看得津津有味,抽神回道,“這是前朝一位進士所作的遊記,他年近四十才中了進士,此後做了兩年縣官竟然鬱鬱不得飯,後辭官回鄉、遊歷山河,居然活到九十多歲。
我托人尋了許久都未曾找到這本,沒想到表哥機緣巧合得了。”
看着書中瑰麗的文字,她不禁贊嘆,“真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親自去看看書中的景色。”
采薇不太懂,但附和道,“小姐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二人皆被她這古怪機靈的樣子逗笑。
夏雲傾這兩日有些忙,過幾日就是程子宴的生辰,以往她在南城,沒辦法爲表哥過生日,今年的生辰她一定要給表哥送一份難以忘懷的禮物。
既要表示自己的心意,又能讓表哥喜歡。
她找了內城好幾家紙馬鋪,終於訂到了想要的東西,今日正要去取。
“姑娘,你這物件肯定是送給心上人的吧?”老師傅捏着花白的胡子,笑呵呵的,“爲了做你這一單,老夫可是帶着徒弟熬了好幾宿。”
夏雲傾感受着手下精細的做工,這次準備着實匆忙,她可是磨了好久才讓耿老頭接下這一單。
沒辦法,她打聽過了,耿老頭的手藝在整個京城都是響當當的,只是要價出奇的高,比平常鋪子要高出兩三倍!
因此即便手藝出了名的好,單子卻並不多,別人提到他大多會說一句“這老頭,大概上輩子是鑽錢眼裏淹死的,這麼愛錢。”
可於夏雲傾而言這是最不算問題的問題,他們家多的就是錢,就算錦衣玉食到下下下輩子,大概都足夠了。
但俗話說財不外露,尤其是在魚龍混雜的京城,繁華多,險境也多。
她命采薇與這老頭來來回回拉扯,最終以少了兩成的價格下了定。
外頭看熱鬧的還誇一聲小娘子伶牙俐齒。
看得夏雲傾嘖嘖稱奇,這老頭名聲有夠差的。
她現在回想起他當時一臉肉痛的模樣,一邊罵咧咧的吩咐兩個徒弟去準備所需的用材,覺得這老頭着實有趣。
“過兩人我得向你借兩個人去我家中。”斂了斂神,夏雲傾對耿老頭說道,“就這兩個徒弟可行?我看是個聰敏的。”
耿老頭沒直接應承,“什麼時辰?”
“十月二十七,酉時來忠遠侯府,最晚不超過亥時。”她回道。
“那可太晚了,高門大戶,我可不放心……”耿老頭一臉苦惱。
他這副模樣,夏雲傾便以爲她是擔心徒弟因而不願,便想作罷,本也只是擔心意外情況幫忙看着,也不是一定要。
卻見老耿頭突然雙眼放光道,“可以是可以,按工時付雙倍價錢!”
夏雲傾頓時瞠目結舌,這老頭果然名不虛傳……
耿老頭還在說着,“我可不是故意要高價,你去外面打聽打聽,我上門一概是這個價錢。”像是生怕她反悔似的。
“好,就這樣說定。”
“姑娘爽快!”耿老頭臉上直冒着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