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學做得頭昏腦漲就換英語休息休息,英語寫累了再切到語文。
天氣預報說第九號超強台風即將登陸。
台風天不出門,娛樂活動更是只剩寫作業。
陳爾的房間面海,有一扇老舊木質窗,稍大一點的風就能把窗棱吹得哐哐作響。
所以她很有預見性地塞了耳機,屏蔽掉窗外的風大雨急。
在她全神貫注期間,樓下大樹被刮倒一棵,沒了樹枝遮擋,更密集的雨爭先恐後撲打下來。
那麼大動靜都不曾吸引她注意,更別說微弱到幾乎湮沒在風雨裏的敲門聲了。
第三遍敲門聲結束,來人推門而入。
一直到餘光瞥見一雙女士拖鞋,陳爾才抬頭。
她扯掉一邊耳機:“媽媽?”
陳爾的媽媽梁靜今天穿一身偏正式的連衣裙,嘴唇難得塗了紅。陰沉沉、灰蒙蒙的環境下,她的紅唇和這身衣服顯得突兀。
陳爾盯着她,有些莫名。
“小爾,媽媽打算和你說件事。”梁靜開口。
心口突突直跳,直覺讓陳爾顧左右而言他:“我卷子還沒寫完。”
“不會很久。”梁靜說。
紅色的,豔麗的嘴唇占據視野。
梁靜平靜道:“這幾天媽媽打算搬走。”
哦,搬走。
陳爾轉頭望向窗外,雨太密,玻璃上糊了一片。
她有點沒明白搬走的意思。
“這邊確實離學校有點遠,我們是要搬家嗎?”見梁靜沒反應,陳爾自顧自點了一下頭,“我知道了,是現在家裏太小,奶奶來住之後我們總擠在一起。之前爸爸就說要找個更大的房子。”
“不是的。”梁靜打斷,“是媽媽打算搬去別的城市。”
窗外悶雷滾滾。
陳爾機械點頭,嘴巴張開半天,沒發出聲音。
大概看出陳爾很懵,梁靜放緩語氣:“有件事情一直沒告訴你。爸爸媽媽其實幾年前就離婚了。之前覺得你小,想等等再說,所以一直這麼湊合住着。”
不知是不是網絡刷多了,陳爾乍聽到離婚二字沒覺得有什麼,反而關注到另一件事。
“爲什麼突然又不湊合了?”她問。
梁靜沒回答,繼續開口:“你是想跟着媽媽還是爸爸?”
臨到選擇,陳爾才慢慢反應過來那句離婚意味着什麼。
她不知道,只是盯着梁靜唇上那點紅:“一定要選嗎?”
紅色動了動:“對。”
一切如同外面這場台風,昨晚還風平浪靜,大家坐在圓桌邊吃飯聊天,今天便風大雨急,窗棱砰砰響。
她要在短暫的幾分鍾決定將來跟誰過。
陳爾一團亂麻。
無數畫面在她腦中閃過。
有一家三口逛集市,她趴在爸爸背上吃得腮幫子鼓鼓,媽媽替他倆搖扇子。
有突發奇想一起烤爆米花,崩得廚房滿地都是。
也有奶奶搬來後無論白天夜晚,咚咚咚咚咚咚打斷歡聲笑語、打斷睡眠的腳步聲。
還有鹹溼悶熱的午後同學到窗下喚吃冰。
老太婆拉開窗:“又吃又吃,吃冰不要錢啊?”
回憶是一幅由美好到殘破的畫卷,越到後面越是雞零狗碎。
於是離婚在這些大大小小的畫面裏變得合理起來。
“所以你想跟誰?”媽媽又問。
陳爾在那些畫面裏找到答案。她可以平等地愛爸爸、愛媽媽,可她始終愛不了奶奶。
於是下定決心:“我跟你。”
她的回答給這件事落了定,當天晚上梁靜便收拾起行李。
兩個24寸的行李箱裝下這個家屬於她們的一切。
行李箱滿當當,陳爾坐在箱子上問:“就不能是奶奶搬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