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爾嚇了一跳,她呆滯一秒,裝傻:“什麼?”
那人不緊不慢挪開雜志,望一眼廚房的方向:“你剛在我面裏加什麼了?”
“什麼都沒加。”陳爾誠懇道。
他眯起眼:“牛肉丸是酸的。”
不像檸檬汁,也不是蘋果醋。
在他思索間,陳爾迎上他的目光,再次誠懇道:“確實什麼都沒加,單純只是壞了。”
“……”
“…………”
空氣似乎靜了,電視的背景音也仿佛卡頓。
陳爾忽略對方想要罵人的表情,心虛挪開眼。
……誰讓你給我湯裏加芥末的?誰讓你用蜘蛛嚇我?誰讓你刻意刁難我媽?
該。
再說牛肉丸是她爸剛買的,只不過真空袋沒塑封好,壞也壞不到哪去。
再不濟就是下雨天行李箱崩開,又泡了下水。
她那碗問題就不大。
先拋開她給自己特地挑了塑封袋最底下的不說,總而言之就是城裏人太嬌貴。
陳爾一通歪理給自己梳理順了,又理直氣壯起來。
“我那有蒙脫石散,你要嗎?”
啪得一聲,雜志砸在她面前茶幾上。
那人黑着臉頭也沒回地走了。
背影在樓道口消失,陳爾轉念想了想。
人家生氣情有可原,既硬着頭皮吃了自己不愛吃的蔥花,又聰明反被聰明誤選到餿了的牛肉丸,這事換誰都得生氣。
生氣好,生氣妙。
世間的氣遵循能量守恒定律,他氣了她就好了。
陳爾抱着舒坦的心情過到第二天。
台風徹底過境,朝霞明豔奪目。刺拉拉的光從窗簾縫隙照進來,把木地板曬得通紅一片。
今天真是個好天氣。
陳爾這麼想着拉開窗簾。
譁啦一聲,露台上滿地鳥屎映入眼簾。
她默了片刻望向東側。同樣的露台,那半面卻幹幹淨淨。
用腳趾想都知道是有人耍了手段。
高傲,刻薄,小心眼,報復心強。
陳爾在心裏給對方宣判完畢,木着臉開門。
牆邊立着工具架,好似就在等待着一刻。她撿起掃把二話不說悶頭開幹。
磚縫裏殘留着喂食剩下的黃小米,陳爾把它們和鳥屎鏟到一起裝進簸箕。
還有些黏在地磚上的頑固派很難清理,她便接上軟管。
水龍頭在已經有些灼人的日光下發出病人般的嚯嚯空喘,半天見不着水。陳爾低頭去看,不看還好,一看一股激流突然從接頭處噴濺而出,從頭到腳呲了她一身。
“……”
夏熱三伏,這點水澆在身上倒是不至於怎樣。
單純只是膈應人。
小鳥倏地從樹影下竄出,踮着腳蹦蹦跳跳,仿佛在嘲笑她的狼狽。
陳爾抹了一把臉,扯下水管仔細查看。
接頭處有幾處隱蔽的洞,不仔細看任誰都發現不了。
她花了一秒就找到元凶,扭頭。
那麼巧,東側房間剛好拉開窗簾。
她不由眯眼。
陽光太過刺目,水珠從她眼皮上緩緩滴落,陳爾在光暈中模模糊糊捕捉到挺拔一條身影。
那人安靜佇立窗前,也在看她。
她頂着對方視線拎起簸箕,壯士般的幾步之後,譁啦一下全倒在了他門口。
兩雙眼睛隔着玻璃再度對視。
隔着門,譬如拴着繩的狗,陳爾立得腰背板直。
門後那人卻半天沒動靜。
他只是淡定地從上到下掃她一圈。剛睡醒,黑發還亂着,眼睛裏也沒有情緒,看她仿佛在看一個沒有生命的物件。看完後轉身,譁得一下又把窗簾拉上了。
窗簾隔絕紛紛擾擾,手機還在不斷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