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來的太突然,誰都沒想到,吃個油條竟然還有人能引火燒身。
看着火人東突西撞的淒厲嘶吼,一些婦女嚇得紛紛尖叫躲避,就算一些男人看到這場景都從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油條攤老板此時已經嚇傻了,他是油條攤公私合營合作組的負責人,他認識火人,經常在這裏擺攤,和張愛國幾乎天天見,一個副所長在他的攤位出了意外,他還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麼。
此時,火人的聲線越來越弱,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噗通一下摔在了地上,憑借最後的本能滾動身體。
一個圍觀的漢子終於反應了過來,大喊道:“都別愣着了,快救人啊,再不救人就死了!”
他這一嗓子瞬間喚醒了衆人的理智,可是救人該怎麼救?這裏又沒有水?
就在衆人手足無措時,一個婦女端起沒吃完的老豆腐潑在了火人身上,一團白煙升騰,發出滋滋的聲音。
另一個婦女剛想有樣學樣,被之前示警的漢子給呵斥住了,“這是油火,不能見水。”
說着,他脫下自己的外套開始奮力撲打火人身上的火焰。
其他人見狀,立馬就有幾人效仿。
很快,火焰被撲滅。
火人躺在地上,身上多處還有黑煙冒出,整個身體焦黑一片,尤其臉部,被燒的面目全非,其中一只眼皮都被燒沒了,裸着猩紅的眼球,身上的皮膚基本碳化,斷裂斷裂處處可見,裂口處倒翻着猩紅的血肉,血水不斷滲出。
由於太過慎人,一些膽小的都不敢靠近,那些的救人的此時也都心悸的退開了些距離,皺着眉小聲議論。
“不會是死了吧?”
“還活着呢,剛我見他眼睛動了。”
“噯,是在動啊,那得趕緊送醫院啊。”
“怎麼送?誰敢動他?別一碰再碎了。”
衆人心裏都發愁,實在是火人現在的樣子有些無從下手。
而此時,已經處於彌留之際的張愛國,既說不出話,也動不了,只能憑着強大的求生欲努力轉動自己的眼球,想要以此方式引起別人的注意,讓人知道他還活着。
但是當他瞥見人群中的陳燼時,瞳孔驟縮,原本微弱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
因爲陳燼在笑,笑的很邪惡。
他嘴角勾起,露出幾顆森白的牙齒,眼神像淬了毒的蛇牙,躲在人群中,表露出毫不掩飾的惡意。
“是他!”
張愛國瞳孔一寸寸放大,他是老刑偵,最不缺的就是對細節的敏銳洞察力,想到陳燼之前問自己的問題,再結合剛剛那場突發的意外,他突然就明悟了,這哪裏是意外,分明是陳燼對他的審判!
一時間,後悔,不甘,怨毒,恐懼等種種情緒在他眸中砰然迸發。
緊接着,他餘光瞥見了幾個工安從派出所跑了過來,希望之光升起的瞬間,僅存的意識如同被風吹滅的蠟燭,眸中神采漸漸失去了色澤,最終定格。
“怎麼回事?”
工安到了現場,看到張愛國的慘像,瞳孔都是一縮。
立馬有工安上前試了試鼻息,朝其他同事搖了搖頭。
“馬上封鎖現場,在場的人都不準離開,核查死者身份。”
一個看似領頭的工安立馬做了安排。
這時,攤位老板,哭喪着臉顫聲道:“工安同志,這是一場意外,誰知道偏偏是張所碰上了……”
“你說誰?”
工安驟然瞪大眼睛,
“他,他是你們的張所。”
“張所?!”
工安不敢置信的看向地上的焦炭,臉色一寸寸變了。
其他工安也都屏住了呼吸,每個人臉上都呈現出震驚之色,都知道出大事了。
連圍觀的人群在知道張愛國身份後,也都震驚不已。
在場的人都被反復做了問訊,事情的輪廓逐漸清晰。
除了引發意外的兩個打架的婦女和孩子,以及攤位老板,其他人並沒有被扣留,只是登記姓名住址就讓他們散了。
死了一個副所長,不是一個派出所能處理的,分局第一時間派了調查組下來。
會議室彌漫着濃重的煙氣,時而傳出幾聲咳痰聲,時而有劃火柴的聲音響起。
調查組負責人黃冰已經抽了七八支煙了,看了眼沉默的衆人,眼底的凝重始終未散。
如果只是一場意外,事情倒不大,要是人爲,那就是天大的事,連一所的副所長都敢下手,這是對權利的嚴重挑釁!
就在黃冰重新點上一支煙的時候,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交道口派出所所長李建國和負責案子的工安程愛民走了進來。
“有結果了嗎?”
黃冰沉穩的問道。
李建國點點頭,“已經問清楚了,具體案情由愛民同志給大家介紹下。”
說着,把幾份問詢筆錄放在了黃冰桌前。
黃冰點點頭,一邊翻着筆錄一邊聽程愛民還原案發過程。
“所以,根據目前得到的線索和現場群衆的問詢結果,可以得出,這就是一起由兩個婦女同志的糾紛,間接引發的連鎖意外,張副所是唯一的受害者。”
黃冰沉吟片刻,“那枚硬幣確定是孩子母親掉的?”
“孩子當時嚇壞了,問不出什麼,不過孩子母親堅持是她掉的,而且另一個婦女也承認,她就是想占爲己有才爭搶的,也間接證明硬幣就是孩子母親的。”
黃冰沒有說什麼,繼續低頭翻看記錄。
其他人則小聲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
在他們看來,這場意外幾乎沒有什麼異義,也就是張愛國倒黴了點。
所長李建國也是這樣認爲的,但畢竟是多年的戰友,心裏還是很悲痛的。
就在這時,黃冰敲了敲桌子,“這份筆錄裏說,一個叫陳燼的小同志在張愛國同志出事前,和他說過話,也是唯一和張愛國同志有過交流的,具體說了什麼,爲什麼不問?”
程愛民愣了下,旋即回憶起來,“陳燼……對,當時確實有群衆反映倆人說過話,陳燼自己也提過,只是簡單的打招呼,所以就沒有記錄,另外,張副所在我們片區人緣很好,不少群衆見了他都會聊上幾句。”
黃冰點了點頭,心裏的疑慮剛放下,所長李建國突然道:“陳燼,是不是前不久軋鋼廠保衛科通報在軋鋼廠鬧事的那個?還爲他父親的事來找過張副所?”
程愛民點頭,“是他。”
黃冰剛放下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仔細說說這個陳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