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6月7日，北京。
清華大學計算機系新生宿舍裏，十八歲的王詩啓正在整理行李。窗外的清華園綠樹成蔭，陽光透過梧桐樹葉灑進房間，在木質桌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他把那本《算法導論》放在書桌最顯眼的位置，旁邊擺着林薇的照片——照片裏的女孩穿着校服，笑容燦爛。去年冬天，王詩啓在整理林薇遺物時，她父母把這張照片送給了他。
“詩啓，薇薇希望你好好生活。”林母當時紅着眼睛說，“帶着她的祝福，去實現你們的夢想。”
王詩啓的手指輕輕撫過相框，眼神復雜。一年過去了，那份傷痛依然存在，但已經不再尖銳。它變成了一種深沉的懷念，一種前行的動力。
手機震動，是劉睿婕發來的微信：“安頓好了嗎？晚上一起吃飯，給你慶祝。”
王詩啓嘴角微揚：“好，姐姐定地方。”
放下手機，他走到窗邊。清華園裏來來往往的都是新面孔，每個人臉上都帶着對未來的期待。王詩啓深吸一口氣——新的生活，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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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上海。
二十六歲的劉睿婕剛走出浦東機場，就被八月的熱浪迎面撲來。她這次來上海是參加公安部與上海公安局聯合舉辦的法醫技術交流會，爲期兩周。
叫了輛出租車，報出酒店地址後，她打開手機看日程安排。就在這時，一輛紅色法拉利“嗖”地從旁邊超車，差點刮到出租車。
“哎喲喂，開這麼快趕着投胎啊！”出租車司機氣得直按喇叭。
劉睿婕抬頭，看到那輛法拉利在前面路口突然一個急刹——好像撞到什麼東西了。她皺了皺眉：“師傅，靠邊停一下。”
下車走近一看，法拉利撞倒了一輛共享單車，騎車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孩，此刻正坐在地上，膝蓋擦破了皮。
法拉利車門打開，一個穿着香奈兒套裝、踩着十厘米高跟鞋的女人走下來，妝容精致，但表情很不耐煩：“你怎麼騎車的？沒看見我轉彎嗎？”
受傷的女孩氣得臉都紅了：“是你超速闖紅燈好吧！我正常直行！”
“我闖紅燈？你有證據嗎？”法拉利女從愛馬仕包裏掏出錢包，“要多少？五百夠不夠？趕緊拿了錢走人，別耽誤我時間。”
劉睿婕看不下去了，走上前：“這位女士，是你全責。按照《道路交通安全法》第四十七條，轉彎車輛應當讓直行車輛先行。另外，你剛才確實闖紅燈了，需要我調行車記錄儀嗎？”
法拉利女愣了一下，上下打量劉睿婕：“你誰啊？多管閒事。”
“我是警察。”劉睿婕亮出證件，“現在請你配合，等交警來處理。”
“警察？”法拉利女嗤笑，“哪個分局的？我認識你們……”
“我公安部的。”劉睿婕打斷她，“需要我打電話叫同事過來嗎？”
法拉利女的臉白了。
十分鍾後，交警來了。確認是法拉利全責後，不僅開了罰單，還扣了分。法拉利女氣得直跺腳，但看到劉睿婕的證件，又不敢發作。
處理完事故，劉睿婕扶起那個受傷的女孩：“要不要去醫院？”
“不用不用，就是擦破皮。”女孩感激地看着她，“謝謝你啊警察小姐姐。那個女的太囂張了，要不是你，我今天肯定被欺負了。”
“應該的。”劉睿婕幫她扶起共享單車，“以後騎車小心點。”
“我叫毛曉豔，大家都叫我毛毛。”女孩突然說，“能留個聯系方式嗎？改天請你吃飯，感謝你！”
劉睿婕愣住了。
毛曉豔。
毛毛。
前世她的閨蜜之一，上海本地土著，家境富裕，性格大大咧咧，但對她特別好。兩人是通過謝尹慶認識的——那時謝尹慶帶她去參加一個聚會，毛毛是聚會上最活躍的女孩，一來二去就成了朋友。
這一世，她們以這樣的方式重逢了。
“我叫劉睿婕，你可以叫我卷卷。”劉睿婕報出名字，看到毛毛的眼睛瞬間瞪大。
“劉睿婕？公安部那個最年輕的法醫學博士？我在新聞上看過你！”毛毛興奮得差點跳起來，“天啊，我居然見到真人了！卷卷，你一定要讓我請你吃飯！”
劉睿婕哭笑不得：“不用這麼客氣……”
“要的要的！就今天！我知道一家特別好吃的本幫菜！”毛毛不由分說地拉着她就走，“我的車就在前面，我送你！”
毛毛的車是一輛低調的黑色奔馳，內飾卻很豪華。車上，她一邊開車一邊嘰嘰喳喳：“卷卷，你比照片上還漂亮！而且好帥啊，剛才懟那個法拉利女的時候，簡直帥炸了！”
劉睿婕笑了：“你也不賴，膝蓋流血了還跟她理論。”
“那必須的！咱們上海姑娘，不能吃虧！”毛毛豪氣地說，“對了卷卷，你在上海待多久？我帶你玩啊！外灘、城隍廟、田子坊……好吃的可多了！”
“我待兩周，參加個交流會。”
“那正好！我全程陪同！”
吃飯的地方是一家老字號本幫菜館，環境雅致。毛毛顯然是常客，老板娘親自來招呼：“毛毛來啦？今天帶朋友？”
“王阿姨，這是我新認識的姐們，公安部的大專家！”毛毛得意地介紹。
“哎喲，這麼年輕的專家啊，了不起！”王阿姨笑着打量劉睿婕，“小姑娘長得真俊。毛毛啊，你總算交了個正經朋友。”
“王阿姨！”毛毛臉紅了，“我以前的朋友也很正經的好不啦！”
劉睿婕看着毛毛害羞的樣子，心裏暖暖的。這一世的毛毛，和前世一樣，看似大大咧咧，其實心思細膩。
吃飯時，毛毛把上海的好吃好玩介紹了個遍，還說要帶劉睿婕去逛街買衣服：“卷卷呀，你長得這麼好看，身材又好，不能老穿制服啊！得穿點漂亮的！”
劉睿婕被她的熱情感染，笑着點頭：“好，聽你的。”
從那天起，毛毛真的成了劉睿婕在上海的“地陪”。每天交流會結束，她準時在會場外等着，帶劉睿婕去吃各種美食，逛各種有趣的地方。
一周後，兩人已經熟得像認識多年的老朋友了。
“卷卷，我覺得咱倆特別投緣。”一天晚上，毛毛認真地說，“你說是不是上輩子就認識？”
劉睿婕心裏一動：“也許吧。”
“肯定是！”毛毛笑嘻嘻地，“不然怎麼一見如故呢？卷卷，以後你就是我親妹了！有事說話，在上海，姐罩着你！”
劉睿婕感動地抱住她：“好，一輩子姐妹。”
第二周，劉睿婕把毛毛介紹給了程佳樂和燕子姐——通過視頻。四個女人在視頻裏聊得熱火朝天，約定等劉睿婕回北京後，四個人一定要聚一次。
“毛毛，等你來北京，樂哥帶你吃烤鴨逛胡同！”程佳樂在視頻裏說。
“必須的！我還要看燕子穿警服，肯定帥炸了！”毛毛興奮地說。
劉睿婕看着屏幕上三個性格迥異但同樣真誠的閨蜜，心裏滿滿的幸福。這一世，她的朋友圈越來越完整了。
交流會最後一天，劉睿婕作總結報告。台下坐滿了上海公安系統的法醫和技術人員，她的報告專業又生動，贏得了陣陣掌聲。
報告結束，她剛走下台，就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謝尹慶。
兩年不見，謝尹慶看起來成熟了不少。他穿着合體的西裝，手裏捧着一束鮮花，微笑着走過來：“睿婕，恭喜，報告很精彩。”
劉睿婕皺了皺眉：“謝律師，你怎麼在這兒？”
“我來上海出差，聽說你在這兒做報告，就過來看看。”謝尹慶把花遞給她，“晚上有空嗎？我請你吃飯，慶祝你工作順利。”
“不用了，我約了朋友。”劉睿婕禮貌但冷淡地拒絕。
“還是那個小朋友？”謝尹慶的語氣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睿婕，你已經二十六了，該考慮個人問題了。那個小朋友才十八歲，還是個學生……”
“謝律師，”劉睿婕打斷他，“我的私事，不勞你費心。”
謝尹慶臉色變了變，但很快恢復笑容：“好，我不多說了。但這束花請你收下，就當是普通朋友的祝賀。”
劉睿婕看了一眼那束紅玫瑰——九十九朵，包裝精致。她沒接：“對不起，我對玫瑰過敏。”
說完，她轉身離開，留下謝尹慶尷尬地站在原地。
走出會場，毛毛的車已經在等着了。看到劉睿婕空手出來，毛毛好奇地問：“剛才那個男的不是給你送花了嗎？怎麼沒拿？”
“不想拿。”劉睿婕系好安全帶，“走吧，今天去哪兒吃？”
“今天帶你去吃一家超級好吃的私房菜！”毛毛發動車子，但忍不住八卦，“卷卷，剛才那個男的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長得還挺帥的。”
“沒意思。”劉睿婕淡淡地說，“我有喜歡的人了。”
“誰啊？”毛毛眼睛亮了，“我認識嗎？”
劉睿婕猶豫了一下，輕聲說：“一個……比我小八歲的男孩。”
“哇！姐弟戀！”毛毛更興奮了，“帥不帥？高不高？做什麼的？”
“很帥，很高，今年剛考上清華計算機系。”劉睿婕說起王詩啓，眼神溫柔。
毛毛愣了三秒，突然一拍方向盤：“我的天！卷卷你太酷了！養成系啊！等他長大，你們在一起，簡直是小說劇情！”
劉睿婕苦笑：“沒那麼簡單。我還沒告訴他我的心意，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
“爲什麼不說？”
“因爲他太小了，而且……他剛經歷了一段傷心的感情。”劉睿婕簡單說了林薇的事。
毛毛聽完，沉默了一會兒，說：“卷卷，我支持你。真心喜歡一個人，年齡不是問題。但是你要想清楚，等他需要時間，被拒絕的風險也要承擔。”
“我知道。”劉睿婕看向窗外，“我等了這麼多年，不介意再等幾年。”
毛毛握住她的手：“親愛的，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需要助攻的時候說一聲，姐妹我義不容辭！”
劉睿婕笑了：“謝謝你，毛毛。”
上海的兩周結束了。離開那天，毛毛去機場送她，眼眶紅紅的：“卷卷，你要常來上海啊！或者我去北京找你！”
“好，隨時歡迎。”劉睿婕抱了抱她，“等我回北京，叫上樂樂和燕子姐，咱們四個聚一次。”
“一定！”
飛機起飛時，劉睿婕看着窗外越來越小的上海，心裏有些不舍。但想到北京還有人在等她，又充滿了期待。
回到北京是下午。劉睿婕沒回家，直接去了清華。
清華園裏，王詩啓剛結束上午的課，正在圖書館看書。手機震動，是劉睿婕發來的：“在哪兒？姐姐到學校了。”
王詩啓眼睛一亮：“圖書館三樓，計算機區。”
十分鍾後，劉睿婕找到了他。十八歲的少年坐在窗邊，白襯衫的袖子挽到手肘，陽光灑在他專注的側臉上——已經褪去了少年的稚氣，有了青年的輪廓。
“詩啓。”
王詩啓抬起頭，看到劉睿婕，笑容瞬間綻放：“姐姐！”
那笑容太耀眼，劉睿婕心跳漏了一拍。她走過去：“第一天上課感覺怎麼樣？”
“很好，老師講得很深，同學們也都很厲害。”王詩啓合上書，“姐姐吃飯了嗎？”
“還沒，等你一起。”
兩人去了學校附近的一家川菜館。點完菜，王詩啓突然說：“姐姐，我申請了學校的創新實驗室，通過了。”
“真棒！”劉睿婕由衷地高興，“研究什麼方向？”
“人工智能輔助的醫學影像診斷。”王詩啓的眼神亮了起來，“我想用技術幫助醫生更早發現疾病，比如……腎病。”
劉睿婕心裏一暖。這孩子，還在想着林薇。
“姐姐支持你。”她說，“有任何需要幫忙的，隨時找姐姐。”
“嗯。”王詩啓點頭，猶豫了一下，“姐姐，你這段時間……過得好嗎？”
“挺好的，去上海開了個會，認識了新朋友。”劉睿婕說了毛毛的事，但沒提謝尹慶。
“那就好。”王詩啓似乎鬆了口氣，“姐姐，你也要多交朋友，別總是一個人。”
劉睿婕笑了：“知道了，小管家公。”
吃完飯，兩人在校園裏散步。初秋的清華園很美，梧桐樹葉開始泛黃，荷花池裏的荷花還在盛開。
走到一片小樹林時，王詩啓突然停下腳步：“姐姐，有件事……我想問你。”
“什麼事？”
“去年林薇生病的時候，你好像……不是很意外。”王詩啓看着她，“你早就知道她會生病，對嗎？”
劉睿婕心裏一緊。
“還有我爸爸那次事故，你處理得太熟練了，熟練得不像是第一次遇到。”王詩啓繼續說，“還有更早之前，我被人打那次，你好像知道會有事發生，提前安排了轉學……”
劉睿婕的手心開始冒汗。
“姐姐，你到底是什麼人？”王詩啓認真地看着她，“或者說……你從哪裏來？”
這個問題，劉睿婕等了十八年。她深吸一口氣，說：“詩啓，八月十二日是你的生日吧？那天，姐姐告訴你一切。”
王詩啓的眼睛瞪大了：“真的？”
“真的。”劉睿婕點頭，“但不是現在。等你生日那天，姐姐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訴你。”
“爲什麼是生日那天？”
“因爲……”劉睿婕看着他的眼睛，“那天對你我都很重要。”
王詩啓沉默了很久，最終點頭：“好，我等。”
接下來的兩個月，劉睿婕在忐忑中度過。她知道，是時候說出真相了。但她也害怕——害怕王詩啓無法接受，害怕他把她當成怪物，害怕這段她守護了十八年的關系因此破裂。
她去找過程佳樂，找過燕子姐，甚至打電話給毛毛。三個閨蜜都支持她。
“該說的總要說。”程佳樂說，“如果他真的在意你，會理解的。”
“就是！”毛毛在電話裏說，“卷卷，你要相信你們的感情！”
“如果需要，我可以陪你去。”燕子姐說，“雖然不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我相信你。”
有了閨蜜們的支持，劉睿婕的勇氣多了一些。
八月十二日，王詩啓的十八歲生日。
劉睿婕定了一家安靜的私房菜館的包廂，只請了程佳樂、燕子姐和毛毛——毛毛特意從上海飛過來。
四個女人早早到了，布置包廂。毛毛帶了個巨大的生日蛋糕，程佳樂準備了禮物，燕子姐負責拍照記錄。
晚上六點，王詩啓準時到達。看到包廂裏的布置和陌生的姐姐們，他愣了一下。
“詩啓，過來。”劉睿婕招呼他，“這是樂哥，你認識的；這是燕子姐，我的好姐妹；這是毛毛姐，剛從上海來。”
“樂哥好，燕子姐好，毛毛姐好。”王詩啓禮貌地打招呼。
毛毛眼睛都直了：“我的天，卷卷，你弟弟也太帥了吧！這顏值，這氣質，絕了！”
程佳樂拍了毛毛一下：“收斂點，別嚇着小朋友。”
王詩啓臉紅了。
生日宴很熱鬧。三個姐姐輪番給王詩啓夾菜、倒飲料、講笑話。王詩啓一開始有些拘謹，但很快就被她們的真誠感染，放鬆下來。
切蛋糕時，王詩啓閉上眼睛許願。蠟燭吹滅後，程佳樂問：“許了什麼願？”
王詩啓看了劉睿婕一眼：“希望……重要的人都能幸福。”
劉睿婕心裏一暖。
吃完飯，程佳樂、燕子姐和毛毛很有眼色地先走了，留下劉睿婕和王詩啓。
“姐姐，現在可以說了嗎？”王詩啓看着劉睿婕。
劉睿婕點頭：“我們換個地方。”
她開車帶王詩啓去了西山——那裏人少，安靜。車停在山頂的觀景台，北京城的夜景在腳下鋪展開來，萬家燈火，璀璨如星。
兩人站在欄杆邊，夜風微涼。劉睿婕深吸一口氣，開口：
“詩啓，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可能很難相信。但請你聽完，好嗎？”
“好。”王詩啓認真地點頭。
“我來自2025年。”劉睿婕說，“2025年12月24日，我三十六歲，躺在烏魯木齊家中的沙發上，幻想着如果能重生我要如何改變人生。然後……我就真的重生了，回到了1995年，五歲半的時候。”
王詩啓的眼睛瞪大了，但沒有打斷她。
“前世，我的人生很失敗。”劉睿婕繼續說，“我高中畢業就爲了一個上海男人去了上海，爲他放棄學業，爲他患上抑鬱症，爲他變得不像自己。我們戀愛四年，結婚八年，他出軌無數次，最後我離婚回到烏魯木齊，三十來歲，一身傷病，一無所有。”
“後來……我遇見了你。”她看向王詩啓，“2021年，我在烏魯木齊認識了你。你比我小八歲，幹淨，溫暖，像一道光照進了我黑暗的人生。2025年，我們結婚了。雖然在一起只有五年，但那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王詩啓的呼吸急促起來。
“但前世的遺憾太多了。”劉睿婕的聲音有些哽咽，“我外公得肝癌去世，我爸爸得腦癌去世，我父母離婚，我弟弟們沒有好的發展……你學了自己不喜歡的專業，過着不如意的生活。”
“所以重生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變這些。”她擦掉眼角的淚，“我引導家人做體檢，提前發現疾病；我讓家裏投資房產，積累財富；我努力學習，成爲法醫；我找到你，保護你，幫助你走上喜歡的道路……”
“林薇……”王詩啓突然說，“前世她也……”
“對。”劉睿婕點頭，“前世你們也相遇了，她也因爲急性腎衰竭去世。這一世我試圖阻止，但……還是沒成功。”
王詩啓沉默了，許久才問：“所以姐姐對我好，是因爲……前世我們是夫妻？”
“一開始是這個原因。”劉睿婕誠實地說，“但後來不是了。這十五年，我看着你長大，陪着你經歷喜怒哀樂，我對你的感情……已經超越了前世的記憶。詩啓，我喜歡你，不是因爲你是我前世的丈夫，而是因爲你就是你——聰明，善良，堅強，值得被愛的王詩啓。”
夜風吹過，帶來遠處城市的喧囂。王詩啓站在那裏，像一尊雕塑。
劉睿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害怕，真的害怕。
不知過了多久，王詩啓終於開口：“姐姐，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你問。”
“前世……我幸福嗎？”
劉睿婕想了想：“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應該是幸福的。但你的人生有太多遺憾——專業不如意，小時候出過車禍，還有一次不小心摔倒割破左手大動脈，長大後事業發展受限……結婚裝修房子導致一屁股債”
“那這一世呢？”
“這一世你家人健康，你學了喜歡的計算機，拿了國際大獎，有了自己的事業。而且……你避開了很多前世的痛苦。”劉睿婕說，“雖然林薇的事還是發生了，但至少，你見到了她最後一面。”
王詩啓點點頭，又問：“姐姐，你說你喜歡這一世的我。那如果……如果我沒有前世的記憶，永遠無法變成你記憶中的那個‘王詩啓’，你還會喜歡我嗎？”
這個問題讓劉睿婕愣住了。她思考了很久，才認真回答：
“詩啓，你就是你。前世的你和這一世的你，都是王詩啓，但又不同。我喜歡的是現在的你——會爲夢想努力，會爲朋友擔心，會爲失去而痛苦，也會爲得到而開心的，真實的你。”
王詩啓的眼睛在夜色中亮得驚人。他向前一步，離劉睿婕更近了一些：“姐姐，我能再問一個問題嗎？”
“你說。”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也喜歡姐姐，我們……有可能嗎？”
劉睿婕的心跳停了半拍。她看着眼前這個十八歲的少年，月光灑在他臉上，他的眼神認真而堅定。
“詩啓，你還小。”她艱難地說，“你才十八歲，剛上大學，人生才剛剛開始。而我已經二十六歲了，工作穩定，人生軌跡基本定型。我們的年齡差，我們的經歷差……”
“我不在乎。”王詩啓打斷她，“姐姐，你等了我十八年，爲什麼不能再等我四年？等我二十二歲，大學畢業，有了自己的事業，那時候，我們就是平等的了。”
劉睿婕的眼淚掉了下來：“詩啓，你確定嗎？這不是一時沖動？不是感激？不是依賴？”
“我確定。”王詩啓握住她的手——少年的手心溫暖而幹燥，“姐姐，這十八年來，我一直能感覺到你對我的‘偏愛’。你對我比對任何人都好，都用心。以前我不懂爲什麼，現在我知道了。”
他頓了頓，繼續說：“但我對姐姐的感情，不是今天才知道的。從去年林薇去世，你陪在我身邊的時候；從前年我受傷，你爲我討公道的時候；從更早，你教我編程，帶我參加比賽的時候……我就知道，姐姐對我來說，是特別的人。”
劉睿婕的眼淚流得更凶了。
“姐姐，給我四年時間。”王詩啓認真地說，“這四年，我們像現在這樣相處。等我二十二歲，如果我還是喜歡姐姐，姐姐也還喜歡我，我們就在一起，好不好？”
劉睿婕看着他堅定的眼神，終於點頭：“好。”
王詩啓笑了，那笑容在月光下格外明亮。他輕輕抱住劉睿婕：“姐姐，謝謝你告訴我真相。謝謝你等了我十八年。接下來的四年，換我來走向你。”
劉睿婕回抱住他，眼淚浸溼了他的襯衫。
這一刻，十八年的等待，十八年的守護，十八年的秘密，都有了意義。
下山時，王詩啓突然說：“姐姐，我能再提一個要求嗎？”
“什麼要求？”
“這四年，我們不要刻意保持距離。”他說，“我想正常地關心姐姐，正常地對姐姐好。如果姐姐遇到合適的人，也可以去嚐試。但請給我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
劉睿婕心裏一暖：“好。”
車開回市區時，已經是深夜。送王詩啓回學校後，劉睿婕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程佳樂的紋身店。
程佳樂還在店裏，看到劉睿婕紅着眼睛進來，立刻明白了：“說了？”
“說了。”劉睿婕坐下，“他接受了，還說……喜歡我。”
“哇！”程佳樂興奮地拍桌子，“我就說吧！這小子對你絕對有意思！然後呢？你們在一起了？”
“沒有。”劉睿婕搖頭，“他說等他四年，等他二十二歲。”
“四年……”程佳樂想了想，“也好，給他時間長大，也給你時間確認自己的心意。睿婕，你這十八年都在等他，也許需要一些時間，看看等來的到底是不是你真正想要的。”
劉睿婕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那這四年，你們怎麼相處？”
“正常相處。”劉睿婕說，“不刻意保持距離，也不刻意親近。順其自然。”
“挺好。”程佳樂給她倒了杯水，“不過卷卷，你要做好準備。四年時間不短，中間可能會發生很多事。你們可能會有矛盾，可能會有誤會，可能會有其他追求者出現……”
“我知道。”劉睿婕握着水杯，“但我想試試。等了十八年，不差這四年。”
程佳樂拍拍她的肩：“好，姐妹支持你。有任何需要，隨時說話。”
從紋身店出來，劉睿婕收到王詩啓的微信：“姐姐，到家了嗎？”
“快了。你早點休息，明天還要上課。”
“好。姐姐，今天是我過得最好的生日。晚安。”
“晚安。”
劉睿婕看着手機屏幕，嘴角不自覺地揚起。
這一夜，她睡得格外安穩。
第二天開始，一切似乎沒變，又似乎都變了。
王詩啓還是會叫她姐姐，還是會向她請教問題，還是會跟她分享生活的點滴。但有些細節不一樣了——他會更主動地關心她，會記住她的喜好，會在她加班時提醒她吃飯。
劉睿婕也會回應，但保持着適當的距離。她在觀察，在確認——確認王詩啓的感情不是一時沖動，確認自己的等待值得。
九月初，毛毛又來北京了。這次是專門來玩的，四個人終於聚齊了。
飯桌上，毛毛盯着王詩啓看了半天，突然說：“詩啓弟弟，你是不是喜歡我們卷卷啊？”
王詩啓的臉“唰”地紅了。
程佳樂和燕子姐憋着笑。
劉睿婕哭笑不得：“毛毛，別鬧。”
“我沒鬧！”毛毛理直氣壯，“我這雙眼睛看人可準了！詩啓弟弟看卷卷的眼神，絕對有問題！”
王詩啓清了清嗓子：“毛毛姐，我確實喜歡姐姐。但姐姐說等我四年，等我二十二歲。”
“哇！”毛毛興奮地拍手，“四年之約！太浪漫了！姐姐支持你們！”
程佳樂也笑了：“行啊小朋友，有擔當。”
燕子姐則認真地說：“詩啓，卷卷是我們最好的姐妹，你要好好對她。不然我們三個不會放過你。”
王詩啓鄭重地點頭：“我會的。”
劉睿婕看着這一幕，心裏暖暖的。有閨蜜們的支持和祝福，這條路，她會走得更有勇氣。
十月，王詩啓的創新實驗室項目取得了突破性進展。他的算法在早期腎病篩查上的準確率達到了90%以上，引起了醫學界的關注。
“姐姐，我想把這個項目做成公益。”王詩啓對劉睿婕說，“免費提供給貧困地區的醫院使用。”
“好，姐姐支持你。”劉睿婕說，“需要資金的話，姐姐可以投資。”
“不用，我有APP的收益。”王詩啓笑了，“而且，這也是爲了林薇。如果這個技術能早點出現，也許她就不會……”
劉睿婕握住他的手：“詩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十一月，謝尹慶又出現了。這次他直接找到了公安部，說要見劉睿婕。
劉睿婕在接待室見了他：“謝律師，有事嗎？”
“睿婕，我要結婚了。”謝尹慶說，“對方是上海一個企業家的女兒，門當戶對。”
劉睿婕挑眉：“恭喜。”
“但我心裏還是有你。”謝尹慶看着她，“睿婕，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你真的不考慮我嗎？我現在的身份地位，能給你最好的生活。”
“不用了。”劉睿婕平靜地說，“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又是那個小朋友？”謝尹慶嗤笑，“他一個學生，能給你什麼？”
“他能給我真心。”劉睿婕站起來，“謝律師，祝你新婚快樂。以後，請不要再來找我了。”
謝尹慶的臉色很難看，但最終什麼也沒說，轉身離開。
劉睿婕看着他的背影，心裏一片平靜。前世的執念，這一世終於徹底放下了。
十二月，平安夜。
劉睿婕家裏又聚滿了人。王詩啓、程佳樂、燕子姐、毛毛都在，顧琛也來了——他和王詩啓成了忘年交，經常一起討論技術。
飯桌上，大家聊着這一年的收獲和明年的計劃。毛毛說要開一家自己的餐廳，燕子姐要晉升了，程佳樂的紋身店要開分店，顧琛要出國訪學，王詩啓的項目要擴大規模……
劉睿婕看着這一桌人，心裏滿滿的幸福。
“卷卷，你呢？明年有什麼計劃？”程佳樂問。
劉睿婕想了想：“我想寫一本書，《法醫眼中的生死》。把這些年遇到的案子整理出來，做科普。”
“好主意！”大家都表示支持。
飯後，大家玩起了遊戲。輪到王詩啓時，他抽到的懲罰是“對你最喜歡的人說一句真心話”。
所有人都看向劉睿婕。
王詩啓走到劉睿婕面前，認真地說：“姐姐，這四年我會努力成長，努力變強。等到我二十二歲那天，我會正式追求你。請等我。”
滿屋子的人都鼓起掌來。劉睿婕的臉紅了，但眼睛亮晶晶的：“好，我等你。”
深夜，送走所有人後，劉睿婕和王詩啓站在陽台上看雪。
“姐姐，今年是我最幸福的一年。”王詩啓說，“知道了真相，確認了心意，有了目標。”
“我也是。”劉睿婕輕聲說。
雪花靜靜飄落，覆蓋了整個北京城。
這一年，她二十六歲，他十八歲。
她等來了真相，他許下了承諾。
而未來，還有四年的等待，和一生的相守。
劉睿婕打開日記本，寫下最後一句話：
“2015年，有真相，有承諾，有新的開始。四年之約，我等你長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