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輔導員不得已將我的父母請到了學校辦公室。
“老師,不是我們故意要爲難學校工作。”媽媽指着手機屏幕上我發的那條蛋糕的朋友圈,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裏顯得格外刺耳,“但您看看這孩子幹的事!一個連自己傳統文化都不尊重的人,配拿國家的獎學金嗎?
她崇洋媚外,貪圖享樂,能得獎是好事,但不能讓她拿着國家的錢去學這些壞毛病!”
沈江雪站在他們身後,嘴角噙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所以,”我的聲音平靜地響起,“在你們看來,我在自己生日那天,用自己打工賺的錢,買一塊小蛋糕慶祝,就是品德敗壞?”
“生日?”爸爸皺眉,“你在胡扯什麼?那天明明是平安夜!”
我從書包裏抽出了自己的身份證,放在辦公桌上。
手指按在出生日期那一欄。
“12月25號。”我一字一頓,“我的生日。聖誕節是我的二十歲生日。”
媽媽愣住了,盯着身份證,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一句話。
沈江雪最先反應過來,有些委屈的說:“妹妹,你怎麼不早點說呢?爸媽年級也大了,不記得很正常。你要是告訴了我們,我們怎麼會不給你慶祝?”
“就是,誰讓你自己不張嘴!”爸爸像是找到了借口。
我看着她的眼前,突然笑了:“姐姐,你的生日,需要提前告訴爸媽嗎?”
沈江雪的笑容僵在臉上。
“去年姐姐生日,10月7號。
我記得很清楚,因爲那七天工資高,我不分晝夜的打工,卻在下班時累的暈倒,兼職的工資砸進去一大半。”
“我給你們發消息,沒有一個人回。而你們一家人在羅馬過生日,爸爸送了她價值上百萬的公司股份,媽媽送了她一整套高級珠寶。”
“你們記得姐姐的生日,不需要提醒,更不需要乞求。”
媽媽的手開始發抖:“江寒,我們...”
“那我呢?”
“十五歲那年我說下周我生日,想吃紅燒肉,你們說考得好再說,然後我考完了,你們也忘了,忙着帶姐姐出去跨年。”
“十七歲,高三最累的時候,我只是想要件新棉襖,你們還是推脫,我差點因爲發燒倒在考場上。”
辦公室裏鴉雀無聲,輔導員別過頭擦了擦發紅的眼角。
“所以今年,我打了三份工,早上送外賣,下午家教,晚上甜品店。十一點打烊,我帶走了店裏最後一個蛋糕,我只是想給自己過一次生日。”
“我不明白,我要的從來不多,爲什麼我憑我自己掙來的一點微不足道的快樂,都要被你們釘在恥辱柱上?”
“江寒...”媽媽臉色慘白,“媽媽不知道,媽媽真的不知道,你...”
“你知道,你只是不在乎。就像我床底下寫着考研經費的錢,你也可以輕輕鬆鬆的拿走給沈江雪買發夾。你們心裏只有沈江雪,她的快樂是快樂,我的快樂就是罪過。”
說着,我調出手機裏沈江雪發給我的微信,舉到所有人面前。
屏幕上清清楚楚顯示着她炫耀的話語:【在你床底下找到的,還寫着考研學費呢,爸媽說權當你補償我的聖誕禮物了。】
沈江雪尖叫,她想要搶奪我的手機:“不是的!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我打算還給你的!”
“什麼時候?等我跪下來求你的時候?”
“江雪,你怎麼能做這種事?”媽媽一臉不相信,沒想到平常最是乖巧的大女兒私底下居然是這樣一副面孔。
“媽媽,你相信我,不是真的,是沈江寒造假!”
“沈江雪!你夠了!”爸爸突然站起來,一把將沈江雪拉開。沈江雪還想辯解,被爸爸用從未有過的嚴厲眼神瞪了回去。
“江寒,是爸爸錯了。爸爸虧欠你太多,我們一定會補償你。”
“媽媽還你!”媽媽沖過來抱住我,眼淚簌簌落下,“那三千塊,媽媽雙倍還你!十倍!從你姐姐的零花錢裏扣!以後你的生活費,比姐姐還多!生日我們給你補過,大辦特辦!”
我看着他們臉上悔意和淚水,沈江雪站在一旁,第一次露出了驚慌失措的神情。
心裏沒有喜悅,只有一片荒涼。
他們的後悔來的太遲了。整整二十年。
我推開媽媽,收拾好書包跟輔導員離開了。
沒注意到身後沈江雪像毒蛇一樣盯着的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