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臥艹艹艹——!!!”

“我靠!這個醫生是腦袋被門夾了還是被驢踢了?!”

“我德發!開什麼宇宙級玩笑!這家夥到底在幹什麼?!”

“喂!等等!他手裏拿的是什麼?該不會……該不會真的要給那東西注射腎上腺素吧?!”

“瘋了吧!這麼離譜的事情他也幹得出來?!這已經不是二百五,這是自毀長城,自取滅亡啊!!!”

諸天萬界,無數時空的觀衆在目睹莫德勒醫生那近乎癲狂的言行後,瞬間集體炸鍋!驚愕、憤怒、難以置信的情緒如同海嘯般席卷每一個角落。唾罵聲、拍案聲、倒吸冷氣聲此起彼伏,許多人激動地站起身,指着光幕,恨不得能穿越進去掐住那個醫生的脖子,把他從危險的邊緣拽回來。

然而,所有的怒吼與謾罵,都如同投入虛無的石頭,激不起半分漣漪,更無法阻止地下酒窖中那已然滑向瘋狂深淵的事態。

就在年輕的昂熱強忍着對莫德勒愚蠢行徑的憤怒與後怕,緊握着那顆至關重要的銀色珠子,轉身沖出酒窖,急於向梅涅克和元老們匯報這驚變與發現時——

地下,那被慘白燈光籠罩的解剖台旁,莫德勒醫生喘着粗氣,臉上混合着未消的怒意、被挑戰權威的羞辱感,以及一種更爲偏執的、名爲“科學探索”的狂熱。他死死盯着手術台上那被重新釘穿心髒、再次歸於死寂的男孩,又看了看手中那根剛剛險些釀成大禍的釘子,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旁邊器械台上,一支已經抽吸好透明液體的玻璃注射器上。

他沒有聽從昂熱離開前厲聲留下的警告——“看好它!什麼也別做!等我回來!”

相反,一個更加大膽、更加危險、甚至可以說是褻瀆神智的念頭,如同毒藤般纏繞了他的思維。

“不……不對……那一下心跳是真實的……雖然微弱,但它是生命的征兆!”莫德勒低聲自語,眼神閃爍着異樣的光芒,“那顆心髒……它的結構前所未見,它可能只是陷入了某種極深度的、類似假死的休眠……是因爲千年的封印?還是因爲剛才那野蠻的一擊讓它再次沉寂?”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周圍同樣驚魂未定的助手和護士,聲音帶着一種蠱惑性的急促:“我們需要驗證!我們需要確鑿的證據!如果它真的擁有活性,那麼剛才那一下心跳就不是重點!我們可以……我們可以嚐試給予刺激!對,刺激!就像搶救瀕危的病人!”

他的目光再次鎖定那支注射器——裏面是他之前就準備好的、用於應對解剖中可能出現的“意外生命反應”的高純度腎上腺素。這本是極端情況下的急救手段,但在莫德勒此刻扭曲的認知裏,它成了驗證“神跡”、喚醒“奇跡”的鑰匙。

怪醫黑傑克世界,面容冷峻的傳奇外科醫生黑傑克,罕見地沒有立刻批判。他攥緊了拳頭,骨節微微發白,獨眼凝視着光幕,聲音沙啞:“面對足以改寫整個科學史、甚至重新定義‘生命’的發現……有哪個研究者能完全保持冷靜?青史留名,成爲新領域的開山鼻祖……這種誘惑,足以蒙蔽絕大多數人的眼睛。捫心自問,如果是我,在不知曉背後恐怖真相的情況下,或許……也會難以抵擋。”他的語氣沉重,帶着一絲後怕與自省。

“他並非完全瘋了,”火影世界,五代目火影綱手環抱雙臂,秀眉緊蹙,身爲頂尖醫療忍者的她更能理解莫德勒的心態,“在他的認知框架裏,沒有‘龍族’、‘龍王’、‘封印’這些概念。他面對的是一具違反一切生物學規律的‘千年鮮活標本’。這是顛覆現有科學體系的發現,巨大的榮耀和未知的誘惑足以讓一個頂尖學者失去平常心,陷入對‘第一次發現’的徹底沉淪與偏執。”

“對於他來說,這是打開全新世界大門的瞬間。”魔禁世界,經歷過無數生死、見識過科學邊界的“冥土追魂”醫生(青蛙臉)放下手中的茶杯,望着光幕上莫德勒那混雜着恐懼、興奮與瘋狂的眼神,幽幽嘆了口氣,低沉的聲音在寂靜的醫院辦公室裏回蕩,“人,在過於接近自身認知無法理解的‘神跡’時,理智的堤壩很容易被求知欲與野心沖垮。他看到的不是毀滅的預兆,而是名垂青史的機遇。”

“但悲劇的根源,並非全在這個被蒙蔽的醫生身上。”家庭教師世界,小嬰兒形態的裏包恩拉了拉帽檐,黑豆般的眼睛閃爍着銳利的光,“秘黨自身,犯下了一個致命且低級的錯誤。”

咒術回戰世界,擁有“六眼”的五條悟靠在椅子上,雖然被眼罩遮住眼睛,但微微下撇的嘴角顯示着他的不贊同:“如此關鍵、涉及最高級別禁忌與危險的行動,他們找了一個‘外行’。哪怕這個外行擁有世界頂級的解剖技術,但他對行動目標的本質一無所知。缺乏對‘龍族’最基本的敬畏和常識,這就是最大的隱患。信息不對稱,導致了判斷的致命偏差。”

而就在諸天萬界各方強者或嘆息、或剖析、或警示之際——

地下酒窖,莫德勒醫生顫抖卻堅定的手,握住了那支腎上腺素注射器。在助手驚恐而猶疑的目光中,他將針尖對準了少年蒼白手臂上的一處靜脈(盡管那血管看起來與常人無異),然後,用力推入了全部藥劑!

“惡龍……要蘇醒了!!!” 幾乎在同一時刻,無數個世界的觀衆心中,都響起了這聲絕望的呐喊。

光幕之上,時間仿佛被壓縮、凝滯,然後轟然釋放!

注射完成後的數秒鍾,死寂籠罩。莫德勒和助手們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監測儀器和少年的身體。

突然!

咚……咚……咚……

低沉、緩慢、卻極具穿透力的搏動聲,自少年那被巨釘貫穿的胸膛深處傳來!起初如同遠方悶雷,旋即迅速變得清晰、有力、規律!那聲音仿佛不是來自一顆心髒,而是來自一頭蟄伏於地心深處的洪荒巨獸,每一次搏動都讓空氣產生肉眼可見的細微漣漪,讓酒窖中所有的玻璃器皿、金屬托盤發出高頻的、令人牙酸的震顫嗡鳴!

少年蒼白如紙的面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詭異的潮紅。緊接着,在那慘白燈光下——

他睜開了雙眼。

沒有迷茫,沒有初醒的混沌。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璀璨!熾烈!威嚴!如同兩輪驟然在地底升起的、縮小的太陽!

純粹到極致的黃金瞳,在睜開的瞬間,其光芒便徹底蓋過了頭頂所有電燈、無影燈的光芒,將整個地下酒窖映照得一片金煌!瞳孔深處,仿佛有熔岩流淌,有星雲旋轉,有無盡的歲月與權柄沉澱其中。僅僅是被這目光掃過,通過光幕間接感受,諸天萬界的無數觀衆都感到靈魂一陣戰栗,仿佛被某種至高無上的掠食者凝視,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心髒!

“唔噢噢噢!奇跡!這是生命科學的偉——” 莫德勒醫生在極致的恐懼與極致的興奮交織下,臉上剛剛擠出一個扭曲的、近乎狂喜的笑容,慶祝的話語還未完全出口。

下一秒。

異變驟生!

少年(或者說,蘇生的龍)依舊躺在解剖台上,沒有任何明顯的動作。然而,他的身體表面,尤其是肩胛、肘部、膝蓋等關節處,皮膚驟然撕裂!不是緩慢生長,而是如同鮮花綻放般瞬間刺出無數根蒼白、鋒利、閃爍着金屬寒光的骨刺!

這些骨刺並非雜亂無章,它們仿佛擁有獨立的生命與意志,在出現的瞬間便如同最精準、最殘忍的絞肉機刀片,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瘋狂旋轉、彈射、貫穿!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切入血肉、切斷骨骼、撕裂內髒的恐怖聲響連成一片,瞬間取代了之前的心跳聲!

莫德勒醫生臉上那狂喜的表情永遠凝固了。他,他身邊的助手,距離最近的護士……所有人的身體在刹那間被交織的蒼白骨刺風暴卷入、穿透、切割!鮮血如同爆裂的水袋般噴濺,染紅了雪白的無菌巾,染黃了牆壁,在天花板上綻開淒豔的花朵。殘肢斷臂混合着內髒碎片譁啦啦落了一地,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瞬間爆炸般充斥了整個空間。

剛剛沖到樓梯口、甚至還沒來得及完全踏上台階的昂熱,聽到了身後傳來的、短暫而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以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撕裂聲。

他的身體驟然僵住,血液仿佛瞬間凍結。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回過頭。

映入他黃金瞳的,是地獄般的景象:解剖台周圍,已無完整的活人,只有一片狼藉的、尚在微微抽搐的殘破軀體,以及肆意流淌、匯聚成窪的粘稠鮮血。而解剖台上,那個男孩……不,那頭龍,不知何時已經坐了起來。它低垂着頭,長長的黑發遮住了大半面容,只能看到嘴角似乎勾起了一絲冰冷、嘲弄、非人的弧度。它身上那些猙獰的骨刺正在緩緩收回體內,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皮膚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只有那根貫穿心髒的巨釘依舊醒目。

緊接着,那頭龍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在昂熱的注視下,憑空消失了。不是高速移動,而是徹徹底底的、從感知中“消失”了。

昂熱的瞳孔收縮到了極致。他知道,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他以爲自己回來的動作已經夠快,以爲重新釘入心髒的舉動足以爭取時間。然而,他低估了龍王級存在蘇醒的速度與可怕,更低估了瘋狂“科學”帶來的毀滅性催化。

敵人,已經復活。而且,它就潛伏在這片被血腥和死亡填滿的、昏暗封閉的地下空間裏。看不見,聽不到,感知不到。

而他自己,正赤手空拳地站在樓梯口,背對着唯一的逃生通道。一股冰冷、粘稠、充滿惡意的氣息,如同無形的蛛網,悄無聲息地彌漫開來,逐漸纏繞上他的身體,扼住他的咽喉。那是捕食者的氣息,是獵人對落入陷阱獵物的玩味審視。

冷汗,瞬間浸透了昂熱的內襯。他感到自己每一個毛孔都在尖叫着危險,但身體卻不敢有絲毫多餘的顫動,生怕一個細微的動作就會引來致命一擊。

千鈞一發之際!

昂熱腦海中如同閃電般掠過之前在庭院中路山彥翻譯銀牌咒文時的情景,以及路山彥誦讀時那肅穆凝重的神情。

沒有時間猶豫!幾乎是本能地,他猛地從懷中掏出那枚溫熱的銀牌,死死攥在手心,用盡全身的力氣,模仿着路山彥當時的語調,將他勉強記住的那段拗口艱澀、卻充滿力量的東方咒文,嘶啞而清晰地吼了出來:

“五雷猛將!火車將軍!翻天倒地!驅雷奔雲!對仗萬千!統領神兵!開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

咒文出口的刹那,異象陡生!

他手中的銀牌驟然變得滾燙,爆發出刺目欲盲的銀色光輝!光芒並非散射,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從他指縫中迸射、流淌,瞬間在他身前勾勒、凝聚出無數朦朧的、半透明的影子!

那是一支縱馬飛馳的古代軍隊幻影!他們身披殘破的甲骨,手持鏽蝕的刀槍,面孔模糊卻殺氣沖天,馬蹄聲如悶雷滾滾!這支由銀色光芒構成的戰魂洪流,出現的瞬間並未攻擊近在咫尺的昂熱,而是仿佛感應到了更大的威脅,發出一聲無聲的咆哮,凌空轉向,朝着昂熱身後——那片空無一物、卻彌漫着恐怖氣息的虛空——狠狠沖撞、碾壓而下!

虛空之中,傳來一聲輕微卻飽含怒意的悶哼。

就是現在!

借助銀牌戰魂爭取到的這電光石火的一瞬,昂熱一直緊繃如弓弦的身體猛然爆發!他甚至沒有完全轉身,憑借着超乎常人的戰鬥直覺和對危險方位的感知,握持折刀的右手自下而上,劃出一道淒厲決絕的弧光——逆袈裟!目標直指戰魂沖擊方向的側後方!

鐺——!!!!

金鐵交擊的巨響震得人耳膜生疼,火星在昏暗的酒窖中四濺!

昂熱勢大力沉、足以斬斷鋼鐵的一擊,並未如預想般切入血肉。他的折刀,砍在了一片突兀浮現的、堅硬無比、閃爍着暗沉青黑色金屬光澤的……龍鱗之上!那鱗片覆蓋在一只如同鬼爪般扭曲、非人手臂的手背上。

攻擊被阻,潛藏者的身影也終於無法維持完美的隱匿。

如同褪去了一層扭曲光線的外衣,一個形容猙獰可怖的“人形怪物”,在昂熱和銀牌戰魂的夾擊下,被迫顯現在酒窖中央。

它大致保持着人類的輪廓,但全身覆蓋着密密麻麻、如同青銅鎧甲般的青黑色龍鱗,關節處長出鋒利的骨刺,背後一對殘缺卻依舊巨大的、布滿破洞的肉翼微微張開,尾巴如同鋼鞭般拖曳在地。它的頭顱依稀還能看出些許之前那清秀少年的影子,但五官已然扭曲,顴骨突出,嘴角咧開至耳根,露出交錯的獠牙。而最令人心悸的,是那雙燃燒着熊熊怒火的黃金豎瞳,其中倒映出的只有無盡的暴虐、傲慢與毀滅欲。

這完全體的龍形怪物一現身,恐怖的龍威如同實質的海嘯般席卷開來,壓得昂熱呼吸一滯,幾乎要跪倒在地。那銀牌召喚出的戰魂洪流,在沖擊到怪物身上後,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紛紛碎裂、消散,只能堪堪在其鱗片上留下些許焦黑的痕跡。

守在樓梯上方的猛虎賈邁勒與酋長布倫丹,在下方異變發生的第一時間便已端起武器嚴陣以待。此刻見敵人顯形,兩人沒有絲毫猶豫!

“開火!!!”

賈邁勒怒吼着,手中改造過的、口徑驚人的霰彈槍噴吐出熾熱的火舌!布倫丹沉默如磐石,手中的連發步槍以極其穩定的節奏點射,每一顆子彈都瞄準着怪物的眼睛、關節等要害!

砰砰砰!噠噠噠——!!!

震耳欲聾的槍聲在封閉的地下空間爆響,硝煙彌漫。

然而,足以將鋼鐵都打成篩子的彈雨,轟擊在那怪物抬起的、護住頭部的龍翼上,卻只爆開一簇簇耀眼的火星,發出叮叮當當如同敲打厚實鋼板的聲響!少數幾顆穿透力極強的子彈勉強嵌入了翼膜,卻未能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反而激起了怪物更加狂暴的凶性!

“吼——!!!”

怪物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音波混合着龍威,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賈邁勒和布倫丹的胸口。兩人悶哼一聲,口鼻溢血,但扣動扳機的手指沒有絲毫鬆動!他們知道,自己此刻能做的,就是拼盡全力,爲下方身陷險境的昂熱,以及正在莊園其他位置、聞聲趕來的梅涅克等人,爭取哪怕多一秒的反應時間!

“梅涅克——!!!” 賈邁勒用盡最後的力氣嘶吼。

轟——!!!

就在梅涅克·卡塞爾的身影如同金色閃電般出現在樓梯口上方的刹那,地下酒窖中央,那龍形怪物動了!它的速度快到超越了視網膜捕捉的極限,只見一道青黑色的殘影掠過——

噗!噗!

兩聲極其輕微、卻令人心膽俱裂的撕裂聲。

賈邁勒和布倫丹挺立的身影驟然僵住。他們手中的槍械無力滑落,兩人的胸膛處,各出現了一個碗口大小的、前後透亮的空洞。透過空洞,可以看到背後牆壁上濺開的血花。沒有慘叫,沒有掙扎,兩位身經百戰的屠龍者,在真正的龍王面前,連一個回合都沒能走過,便已失去了所有生機,緩緩軟倒在地。

而幾乎是同一時間,那怪物的一只利爪,已經如同穿透一層薄紙般,輕而易舉地刺穿了擋在昂熱身前、試圖施展某種言靈的煙灰(他不知何時也已趕到附近)的胸膛,將其如同破布娃娃般挑在了半空!煙灰臉上那標志性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徹底凝固,眼中最後的光彩迅速黯淡。

這一切,發生在短短兩三秒之內。

當梅涅克金色的身影攜着狂暴的風壓與熾烈的黃金瞳光芒沖下樓梯,擋在僅存的昂熱身前時,他所面對的,是已經失去三名戰友的慘烈局面,以及那頭剛剛完成殺戮、正緩緩從煙灰胸膛中抽出沾滿鮮血與內髒碎片利爪的、散發出令人絕望氣息的龍族君王。

刀子,總是來得如此突然,如此殘酷。

不久前還被諸天萬界無數觀衆欣賞、贊嘆、寄予厚望的屠龍新星們,這初代獅心會的七位精英,在龍王蘇醒後不到一分鍾的時間裏,便已戰損三人!如同被狂風席卷的燭火,接連熄滅。

“怎麼會這樣……這才只是剛剛開始接觸啊……”

“開玩笑的吧……這麼……這麼輕易就……”

“猛虎和酋長犧牲得如此壯烈……可那個昂熱,那個看起來那麼可靠、反應那麼快的年輕紳士……他竟然……也死了?(觀衆誤以爲被挑起的煙灰是昂熱)”

“這就是秘黨的屠龍者……他們真的是時刻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每一次任務都可能直面這樣的瞬間……” 諸天萬界,無數觀衆神色呆滯,面容被難以置信的震驚與突如其來的悲愴所籠罩,許多人下意識地捂住嘴,不願接受這殘酷的現實。

“在討伐神魔的征途中,無論倒下的是誰,都不會令人意外。”鎮魂街世界,身經百戰的鎮魂將曹焱兵望着光幕,聲音低沉而肅穆,“因爲他們是以凡人之軀、借神明血脈,去挑戰真正位於神話頂端的恐怖。每一次勝利,都必然浸透了同袍的鮮血。”

“根據已有的情報推斷,”偷星九月天世界,見多識廣的破軍校長面色凝重地搖頭,“這頭蘇醒的龍,即便不是四大君主本體,也必然是極其接近的、擁有君王權柄的強大龍類。在真正的純血龍王面前,絕大多數混血種……依舊如同幼兒面對巨人。”

“這次的事件,從那個賣家詭異的行爲,到棺材的來歷,再到這具‘標本’的真相……”一人之下世界,張楚嵐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點着桌面,“處處透着刻意。像是一個精心布置的局。有人,或者說有勢力,故意將這枚‘定時炸彈’送到了秘黨最核心的據點。他們被算計了。”

“而這……恐怕還只是血腥盛宴的開端。”無數世界的強者望着光幕上那頭沐浴着鮮血、緩緩轉身看向梅涅克和昂熱的龍王,心中都升起了相同的、冰冷的預感。

龍族世界,卡塞爾學院。

“怎麼會這樣?!”

“猛虎前輩!酋長前輩!還有煙灰前輩!”

“昂熱校長他……他是不是也……”(學生誤認)

“不!我不相信!校長怎麼會……這麼快就……”

學生們陷入巨大的震驚與悲痛之中,許多人臉色蒼白,連連搖頭,無法接受光幕上那慘烈的一幕。

“都冷靜!”獅心會副會長蘭斯洛特強忍着心中的震撼與悲慟,提高聲音喝道,但他的聲音也帶着一絲顫抖,“看清楚!被刺穿的是煙灰前輩!昂熱校長還在!如果校長當時就犧牲了,怎麼可能會有後來的卡塞爾學院,有我們?!”

仿佛是爲了印證他的話,學院各處的廣播中,響起了副校長弗拉梅爾那難得嚴肅、甚至帶着一絲沉重悲愴的聲音:

“先生們,女士們,卡塞爾的孩子們。請保持冷靜,睜大你們的眼睛。先輩們的戰鬥……還遠未結束。這是我們的歷史,是我們血脈中背負的沉重過往。見證它,銘記它,然後……繼承它。”

觀影光幕,畫面在悲壯的音樂中繼續推進。

地面之上的卡塞爾莊園,早已被刺耳的警報聲和緊張的氣氛籠罩。樓上的元老們、莊園各處的守衛、以及剛剛趕到主建築的梅涅克和驚魂未定的昂熱,全都明白——最壞的情況已經發生,一頭龍王級別的存在,在莊園地下蘇醒了。

沒有任何猶豫,最高級別的應急預案啓動。

首要任務,已不再是研究與探查,而是確保萬無一失地護送莊園內最重要的物品——代號“黑王之卵”的禁忌之物轉移至絕對安全的地點。

‘鐵十字’馬耶克勳爵展現出了軍人的鐵血與犧牲精神。他主動提出以自身爲餌,攜帶一個僞裝的目標,從莊園正面突圍,吸引可能存在的、潛伏在莊園外的敵人(他們懷疑這次事件有內應或外部勢力配合)的注意力,爲真正的轉移創造機會。

然而,計劃失敗了。馬耶克勳爵的隊伍剛離開莊園不遠,便遭遇了精準而猛烈的伏擊。勳爵本人重傷,隊伍幾乎全滅。這證實了他們的猜測:敵人有備而來,裏應外合,目的明確。

真正的“黑王之卵”轉移小隊,由梅涅克親自率領,包括‘銀翼’夏洛子爵、‘掘墓人’甘貝特、昂熱以及少數最精銳的護衛,準備從莊園另一條極其隱秘的通道離開。

但龍王已經徹底蘇醒,其強大的領域正在擴散,莊園內的通訊開始受到幹擾,詭異的霧氣開始彌漫,黑暗中仿佛有無數眼睛在窺視。他們需要時間,需要有人斷後,拖住那頭正在地下橫沖直撞、隨時可能破土而出的龍王,以及可能從其他方向襲來的敵人。

“我來。”

路山彥站了出來,聲音平靜,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決絕。他的身邊,是傷勢不輕但眼神依舊堅定的印第安少女‘鬼’,以及另外兩名自願留下的秘黨好手。

“山彥……”梅涅克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之一,黃金瞳中閃過一絲劇烈的痛楚。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在一位完全體的龍王領域壓制下斷後,生還的機會微乎其微。

“總得有人留下。”路山彥笑了笑,那笑容依舊溫和,卻染上了赴死的蒼涼,“梅涅克,保護好‘卵’,保護好元老們。卡塞爾學院的夢想,還得靠你們實現。” 他拍了拍身旁‘鬼’的肩膀,少女用力點頭,眼中沒有恐懼,只有與同伴同生共死的堅定。

沒有更多的時間告別。梅涅克咬牙,重重捶了一下路山彥的胸口,然後毅然轉身,帶着核心小隊沖入莊園復雜的建築深處。

留下的路山彥、‘鬼’和另外兩人,迅速占據了通往地下酒窖主出口附近的一處有利防守位置——一間堅固的石質儲物間。他們剛剛布置好簡單的障礙,恐怖的威壓便如同潮水般從走廊盡頭涌來。

石牆崩裂,伴隨着刺耳的龍吼,那頭青黑色的龍形怪物撞碎了牆壁,出現在他們面前。它的身上沾染着更多的血跡,顯然在沖破地下封鎖時又經歷了戰鬥,但這絲毫未損其凶威,反而讓它看起來更加暴戾。

龍王的領域全面展開。空氣變得粘稠而沉重,仿佛置身於深海。元素開始紊亂,無形的力量壓制着混血種體內龍血的沸騰。路山彥試圖吟唱言靈,卻發現平日裏順暢的龍文音節變得滯澀無比,言靈之力難以凝聚。這就是純血龍族,尤其是君王對混血種的天然壓制。

然而,留下的四人臉上沒有絲毫退縮。

戰鬥瞬間爆發,慘烈而短暫。

另外兩名秘黨好手試圖近身纏鬥,爲路山彥和‘鬼’創造遠程攻擊機會,卻在接近龍王的瞬間便被那快如閃電的利爪和神出鬼沒的骨刺撕碎。

‘鬼’射出她淬毒的箭矢,箭矢精準地命中龍王的眼睛,卻只在厚重的眼瞼上擦出一溜火星,便被彈開。龍王甚至沒有多看這個攻擊一眼,隨意一揮翼,狂暴的氣流便將‘鬼’嬌小的身軀狠狠拍在牆上,骨骼碎裂聲清晰可聞,她吐出一大口鮮血,萎靡在地,生死不知。

現在,只剩下路山彥一人,獨自面對這頭滅世凶獸。

龍王並沒有立刻殺死他,而是邁着沉重的步伐,緩緩逼近。那雙燃燒的黃金豎瞳中,充滿了戲謔、嘲弄,以及一種高等生物對低等物種純粹的、冰冷的俯視。

“不錯的眼神,混血種。”龍王開口了,聲音嘶啞低沉,仿佛鏽蝕的金屬摩擦,卻直接響在路山彥的腦海,“可惜,只是螻蟻的倔強。”

路山彥沒有回答,他只是緩緩調整着呼吸。在龍王領域那令人窒息的壓力下,他體內的龍血在瘋狂地躁動、反抗。他知道常規手段已經無效。他想起了秘黨中只有極少數人才知曉、被列爲最高禁忌的、挖掘龍血潛能的終極技術——爆血。

沒有猶豫。爲了爭取哪怕多一秒的時間,爲了履行對梅涅克的承諾,路山彥在心中默念了那禁忌的咒文,主動放開了對體內龍血的束縛,甚至……引導其反向侵蝕自身的人類部分。

“呃啊啊啊——!!!”

痛苦的嘶吼從他喉嚨中迸發。他的身體開始發生恐怖的變化!皮膚下仿佛有無數小蛇在遊走、鼓脹,青黑色的、粗糙堅硬的龍鱗如同雨後春筍般刺破皮膚,覆蓋上他的臉頰、脖頸、手臂!他的指骨伸長,指甲變得尖銳如鉤,脊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噼啪聲,隱約有骨刺要從背後凸出!他的雙眼,黃金瞳的光芒暴漲,其中屬於人類的理性正在與龍類的暴虐瘋狂對抗。

他原本的言靈是輔助性質的“鐮鼬”,能操控風妖收集聲音和信息。然而在爆血帶來的血脈濃度飆升和極端情緒催化下,這個言靈發生了恐怖的進化!

“言靈——吸血鐮!”

路山彥嘶吼着,耗盡全部精神力,召喚出了與他血脈相連的、全新的力量!

刹那間,數以百計的、半透明青黑色的、如同鐮刀般鋒銳的“風之精靈”出現在他周圍,發出尖銳的呼嘯!它們不再是溫和的信息收集者,而是狂暴的、嗜血的殺戮兵器!

“去!”

隨着路山彥一指,無數吸血鐮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食人魚群,發出刺耳的尖嘯,前仆後繼地撲向龍王!

然而,面對真正的純血君王,即便是進化後的高危言靈,依舊顯得蒼白無力。

龍王甚至沒有做出太大的動作,只是微微張開龍翼,一層淡淡的、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青色光暈籠罩了它的身體。那些瘋狂撲上的吸血鐮撞在這層光暈上,如同飛蛾撲火,紛紛發出淒厲的哀鳴,身體崩解、消散,連在龍王的鱗片上留下一道白痕都做不到。

一只又一只吸血鐮在沖鋒中死去、消失。路山彥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慘白,七竅開始滲出鮮血,那是精神力和生命力過度透支的征兆。他腰間的特制左輪早已打光了所有對龍類特制的煉金子彈,如今只剩下空響。

終於,最後一只吸血鐮也在龍王身前湮滅。

龍王似乎失去了戲耍的耐心,它一步跨到幾乎力竭跪地的路山彥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那雙君王的黃金瞳光芒大盛,如同兩座山嶽,帶着無上的威嚴與意志,狠狠壓向路山彥的靈魂深處!

在那至高無上的龍威凝視下,路山彥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來自血脈深處的、對龍族君王的敬畏與恐懼如同本能般瘋狂上涌,沖擊着他殘存的意志。他感到膝蓋發軟,一股強烈的、想要跪拜、想要臣服的沖動幾乎要淹沒他的理智。

他死死咬住牙關,牙齦崩裂出血,強迫自己抬起頭,與那對恐怖的黃金瞳對視。但僅僅一秒,他的眼球便感到灼燒般的劇痛,視野開始模糊、扭曲。

“不敢看麼?不敢面對這真正的力量?”龍王嘲諷的聲音直接鑽入他的腦海,如同毒蛇嘶鳴,“想否認?否認你們混血種卑微的本質?否認你們根本沒有未來?人類,或者說,半吊子的雜種,最強也只能做到這種地步了麼?真是……懦夫啊。”

路山彥的嘴唇翕動着,想要反駁,卻發不出完整的聲音,劇烈的喘息如同破舊的風箱。

“看,你的‘勇氣’,已經在向力量跪地求饒了。”龍王的聲音充滿了愉悅。

“不……”路山彥嘶啞地、極其艱難地從喉嚨深處擠出聲音,每一個字都仿佛用盡了力氣,“勇氣的意思……不是不知道怕……”

“哦?那是什麼?”龍王饒有興致地問,仿佛貓戲老鼠。

路山彥沒有立刻回答。他顫抖着,用盡最後的力氣,緩緩抬起了自己那已經部分龍化、覆蓋着青黑鱗片、卻依舊保持着人類手掌形狀的右手。

然後,在龍王微微訝異、在諸天萬界無數觀衆驟然收縮的瞳孔注視下——

他用右手,拔出了始終懸掛在腰間的、那柄樣式古樸的中華短刀。

沒有刺向敵人。

他將鋒銳的刀尖,對準了自己那雙因爲與龍王對視而布滿血絲、劇痛難忍、幾乎要爆裂開來的……眼睛。

噗嗤!噗嗤!

兩聲極其輕微、卻比任何驚雷都要震撼人心的、利刃切入血肉的聲響。

鮮血,瞬間染紅了他半龍化的臉頰,沿着刀鋒滴滴答答落下。

難以想象的劇痛如同海嘯般淹沒了他所有的神經,他的身體因爲極致的痛苦而劇烈地痙攣、抽搐,但他握刀的手,卻穩得出奇。

他毀掉了自己的雙眼。

然而,在他那被鮮血覆蓋、只剩下兩個恐怖空洞的臉上,嘴角卻緩緩地、極其艱難地,向上扯起了一個弧度。

那是一個微笑。一個混雜着極致痛苦、無上決絕、以及某種超脫般釋然的微笑。

“勇氣的意思……” 路山彥的聲音變得更加嘶啞,卻奇異般地平靜了下來,甚至帶着一絲笑意,在這血腥死寂的走廊中清晰地響起,穿過百年的時光,響在諸天萬界每一個觀衆的耳邊,靈魂深處:

“是不怕死,也不怕失去。”

“我們有所堅持,有所守護。”

“我們……永遠不會下跪。”

“我們,絕不會是你們龍類的奴隸……”

他頓了頓,仿佛在積蓄最後的力量,然後發出了一聲微弱卻斬釘截鐵的宣告:

“這樣……我們,才有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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