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經團隊抵達女兒國時,整個國家張燈結彩的程度比車遲國有過之而無不及。城門掛着巨型橫幅:“熱烈歡迎取經天團蒞臨指導”,城牆上貼滿了唐僧的海報——有他念經的、走路的、甚至還有一張他擦汗的抓拍,下面配字:“聖僧一滴汗,女兒國十年旱”。
“這……”唐僧臉紅了,“太過譽了。”
豬八戒摸着下巴:“師父,您在這兒的人氣比在車遲國高多了。”
孫悟空火眼金睛一掃,傳音給我:“張公關,城裏至少埋伏了三十個攝影師,一百個記者,還有……國王的御用畫師,正在畫師父的素描。”
我揉着太陽穴:“這次任務重點是圖書館,不是感情戲。鶴兄,聯系國王,說我們要做一期‘女兒國文化特輯’,重點是圖書館館藏。”
“聯系了,”傳音鶴回道,“國王說非常歡迎,已經安排國家圖書館全天清場,只爲我們開放。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她說,要親自當向導,還要和聖僧‘單獨探討佛法’。”
得,感情線還是繞不開。
進城儀式盛大得離譜。紅毯從城門鋪到王宮,兩邊站滿了歡呼的姑娘——真的是“姑娘國”,一個男的都沒有。唐僧走在紅毯上,臉從頭紅到尾,孫悟空在他耳邊嘀咕:“師父,您這臉色,可以當紅燈用了。”
豬八戒享受極了,對着兩邊飛吻:“姐妹們好!俺老豬有禮了!”
結果飛過去的是爛菜葉子。
“爲啥只砸我?”豬八戒委屈。
一個姑娘喊:“因爲我們國王說了,除了聖僧,其他男人都是歪瓜裂棗!”
沙悟淨小聲問:“那我呢?”
“你算男人嗎?你不是直播設備管理員嗎?”
沙悟淨自閉了。
王宮宴會更是誇張。長桌擺滿了素齋,但每一道菜都做成了心形。連米飯都是心形的。
國王親自作陪,坐在唐僧旁邊,眼睛就沒離開過他:“聖僧,這道‘情意綿綿豆腐羹’,是我親手做的,您嚐嚐。”
唐僧舀了一勺,剛放進嘴裏,國王就問:“甜嗎?”
“鹹的……”
“我是問,心裏甜嗎?”
唐僧噎住了。
我趕緊打圓場:“國王陛下,我們這次來,主要是想拍攝國家圖書館,展示女兒國的文化底蘊。”
國王眼睛一亮:“圖書館?好啊!我們圖書館藏書百萬,其中有很多珍本孤本。特別是……”她頓了頓,“有一些古代文獻,很有意思。”
她看我的眼神意味深長。我懂了,她知道我們的真實目的。
飯後,國王帶我們前往國家圖書館。圖書館是一座白色圓頂建築,宏偉壯觀,門口立着石碑:“知識就是力量,但愛情更強大”。
“……”我覺得女兒國的價值觀有點偏。
進入圖書館,我驚呆了——這裏簡直是天堂。書架高聳入雲,書籍排列整齊,空氣中有淡淡的墨香。但詭異的是,每排書架都掛着粉紅色的簾子,書架間還擺着雙人沙發。
“這是……”我遲疑。
“哦,爲了方便讀者‘深入交流’,”國王面不改色,“我們鼓勵閱讀時談戀愛,這叫‘書香戀曲’。”
唐僧小聲問我:“張仙官,原始真經副本真的在這裏嗎?”
“如來是這麼說的,”我低聲回道,“但沒具體位置,只說‘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這就難辦了。百萬藏書,最不起眼的地方?可能是角落,可能是書架頂端,也可能是……廁所?
我們開始“拍攝”。孫悟空負責高處,豬八戒負責低處,沙悟淨負責記錄,唐僧和國王“探討佛法”——實際上是國王單方面輸出。
“聖僧,您看這本《楞嚴經》,裏面說‘心無掛礙’,您心裏有掛礙嗎?”
“貧僧……一心向佛。”
“那佛在心裏,我在眼前,您看哪個?”
唐僧低頭念經。
我趁機溜到古籍區。這裏的書都落了灰,顯然少有人來。我一本本翻找,什麼《女兒國建國史》、《歷代國王秘聞》、《如何辨別優質男子》,就是沒有經書。
找了兩個小時,腰酸背痛。這時,豬八戒鬼鬼祟祟地過來:“張公關,俺老豬有個發現。”
“什麼?”
“那邊有個小門,鎖着的,上面寫着‘國王專用,閒人免進’。”
國王專用?有戲!
我們溜過去。門是鎖的,但難不倒孫悟空——他拔根毫毛,變作鑰匙,一捅就開。
裏面是個小房間,布置得像閨房,有床有梳妝台,還有……滿滿一牆的唐僧周邊產品。海報、抱枕、馬克杯、甚至還有等身人形立牌。
“……”我覺得我們發現了國王的秘密收藏室。
“這兒!”沙悟淨忽然指着一個書架,“這些書不對勁。”
那書架上擺的都是《霸道國王愛上我》、《和尚哥哥別想逃》之類的言情小說,但其中一本特別厚,書脊上寫着《女兒國美食大全》。
沙悟淨抽出來,翻開一看——裏面是空的,挖了個洞,藏着一卷古舊的經卷!
“找到了!”我激動。
但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和國王的聲音:“聖僧,這邊是我的私人閱覽室,裏面有些……私人收藏,不太方便……”
“無妨,貧僧在此等候。”
腳步聲越來越近。我們手忙腳亂。孫悟空急中生智,把經卷塞進懷裏,然後變作一本《霸道國王愛上我》,插回書架。
門開了。國王進來,看到我們,一愣:“你們怎麼在這兒?”
“我們……”豬八戒急中生智,“我們在找廁所!”
“廁所在那邊,”國王指着反方向,眼神懷疑,“不過你們在我房間裏找廁所?”
“走錯了走錯了!”我拉着他們往外走,“國王陛下,我們繼續拍攝吧!”
出了房間,我們趕緊找地方看經卷。溜到圖書館的“情侶閱覽角”——這裏沒人,因爲現在是工作時間,情侶們都上班去了。
孫悟空掏出經卷,展開。果然是古梵文寫的,字跡已經模糊,但能看出是佛經。
“這是原始真經?”豬八戒湊過來,“看不懂啊。”
“需要翻譯,”我說,“而且得找信得過的人。”
“找誰?如來?”
“太遠。找……”我看向沙悟淨,“你不是在學梵文嗎?”
沙悟淨點頭:“我報了網課,學到第三冊了。但這是古梵文,得查字典。”
我們圍着經卷研究,沒注意有人靠近。直到一個聲音響起:
“你們在幹什麼?”
是國王!她怎麼找到這兒的?
我們手忙腳亂想把經卷藏起來,但已經晚了。國王看到了,眼睛瞪大:“這是……這是母後臨終前交代我要守護的東西!你們怎麼找到的?”
完了,暴露了。
唐僧站出來:“陛下,此經關乎三界真相,貧僧必須帶走。”
“不行!”國王堅決,“母後說,此經只能交給有緣人。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你答應我一件事。”國王看着唐僧,眼睛亮晶晶。
我們都屏住呼吸。來了,經典的“除非你娶我”。
唐僧雙手合十:“陛下請講,只要不違背佛法,貧僧盡力而爲。”
國王深吸一口氣:“除非……你幫我寫續集!”
“啊?”
“就是這本,”國王掏出一本書,正是《霸道國王愛上我》,“作者寫到一半太監了,我想知道結局!聖僧您文筆好,幫我寫完好不好?”
全場寂靜。
孫悟空憋笑憋得臉通紅,豬八戒直接笑噴了,沙悟淨在認真考慮這個提議的可行性。
唐僧呆滯了:“陛下……貧僧不會寫言情小說。”
“很簡單!”國王熱情地拉他坐下,“男主是國王,女主是聖僧,哦不,是高僧,兩人在圖書館相遇,然後……”
她開始滔滔不絕地講劇情。唐僧聽得一愣一愣的,最後弱弱地問:“那……那佛經怎麼辦?”
“佛經你們可以抄錄一份帶走,原件留下。”國王大方地說,“但前提是,你得幫我寫完這個故事,至少寫三章!”
交易達成。唐僧苦着臉開始寫小說,我們開始抄經。圖書館變成了奇怪的工作室:一邊是唐僧咬着筆頭苦思冥想,國王在旁邊指點:“這裏要加個吻戲!哦不,佛門不能吻戲,那就加個眼神對視,要拉絲的那種!”
一邊是我們幾個抄經,孫悟空負責警戒,豬八戒負責磨墨(順便偷吃點心),沙悟淨負責校對。
抄到一半,豬八戒忽然說:“這經內容……有點怪啊。”
“哪裏怪?”
“你看這句,‘衆生平等,不分男女’。但女兒國只有女的,這怎麼平等?”
國王湊過來看:“咦?這句我母後當年也說過。她說這是原始真經的精髓,但現在的版本刪掉了。”
“刪掉了?”我問,“爲什麼?”
“因爲三界高層覺得,有些真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國王輕聲說,“就像女兒國只有女子,是因爲三千年前的一場詛咒。而詛咒的根源,就在這經書裏。”
我們繼續看。經書記載,三千年前,女兒國先祖因觸怒天神,被詛咒“永無男丁”。而要解除詛咒,需要“十世善人”在女兒國圖書館,讀完原始真經全文。
“十世善人……”我們看向唐僧。
他正在寫:“國王的手輕輕拂過高僧的臉頰,兩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聖僧,”國王柔聲說,“您就是那個十世善人。如果您願意,可以在這裏讀完經書,解除我國的詛咒。”
唐僧抬起頭,眼中閃過復雜的神色:“陛下,若貧僧讀經,真能解除詛咒?”
“真能。但讀經需要三天三夜,不能間斷。”
三天三夜?取經行程已經耽誤很多了。
但看着國王期待的眼神,看着這個只有女子的國家,唐僧點了點頭:“貧僧願意。”
計劃改變。唐僧留在圖書館讀經,我們繼續“拍攝”女兒國的其他文化——實際上是給他打掩護。
三天裏,發生了許多事:
第一天,豬八戒試圖在女兒國開“豬肉鋪”,被姑娘們追打了三條街。
第二天,孫悟空被幾個姑娘纏着要“猴子毛護身符”,他拔毛拔到快禿了。
第三天,沙悟淨的直播課程在女兒國火了,姑娘們組團報名,說要學梵文去西天留學。
而我,在整理拍攝素材時,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女兒國並不是真的沒有男人,而是男人都“藏”起來了——他們扮成女人生活,因爲只有這樣,才能逃避當年的詛咒。
這個秘密,連國王都不知道。
三天後,唐僧讀完經書。當他念出最後一句時,整個圖書館震動,經卷化作金光,籠罩全國。
詛咒,解除了。
第二天,街上出現了第一個敢以真面目示人的男子。接着是第二個,第三個。女兒國,終於成了真正的“有兒有女國”。
離開時,國王來送行。她沒有再提感情,只是遞給唐僧一個盒子:“聖僧,這是謝禮。”
唐僧打開,裏面是那本他寫了三章的《霸道國王愛上我》,已經裝訂成冊,扉頁上寫着:“未完待續,等你取經歸來。”
唐僧笑了:“貧僧……盡量。”
隊伍繼續西行。走出很遠,豬八戒回頭看了一眼,忽然說:“師父,您那小說,能給我看看嗎?我想學習怎麼寫感情戲。”
“呆子,”孫悟空拍他,“你學什麼感情戲,學學怎麼做飯吧!”
沙悟淨舉手:“其實我有個想法,我們可以把這一路的經歷寫成書,叫《取經路上的那些事兒》,肯定暢銷。”
我笑了。這個主意,不錯。
畢竟,我們的故事,本來就是一本最好的書。
雖然有些章節很沉重,有些章節很搞笑,有些章節很離奇。
但這就是取經之路。
這就是我們的工作。
“鶴兄,”我吩咐,“下一站是哪裏?”
“火焰山……哦不,火焰山已經過了。下一站是祭賽國,聽說那裏最近在辦‘佛寶展覽會’,展出了很多珍貴文物。”
佛寶展覽會?我心頭一動。
“有沒有……經書類的展品?”
“有!特別是一本‘金光寺鎮寺之寶’,據說是三千年前的古經。”
三千年前?又是三千年前。
“準備一下,”我說,“祭賽國這一站,我們不僅要拍展覽會,還要……借本書看看。”
畢竟,我可是天庭最牛部門的負責人。
雖然最近,我覺得這個“牛”字,應該寫成“扭”字——扭轉命運的扭,也是借書不還的“扭”。
但沒關系。
因爲在這個真僞難辨的時代,總得有人,一邊搞笑,一邊尋真。
而我,剛好兩者都擅長。
雖然有時候,真相就藏在最搞笑的故事裏。
但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一個關於展覽會、盜寶案、和一本可能又是假經的故事。
而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那個故事的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