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鍾聲。

不是遙遠沉悶的召集鍾,而是近在咫尺、尖銳刺耳、仿佛直接在你顱骨內敲響的金屬震鳴!它撕破了深沉無夢的昏迷,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強制性。

我猛地從硬板床上彈坐起來,動作之快、之流暢,連我自己都猝不及防。沒有預想中的酸痛滯澀,沒有昏沉眩暈,甚至沒有剛睡醒的恍惚。身體輕得像一片羽毛,卻又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充沛的精力,仿佛每一塊肌肉、每一根骨骼都被徹底淬煉、潤滑過,隨時可以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昨日的劇痛、疲憊、瀕死的虛弱……一掃而光。不,不僅僅是恢復,更像是一種……新生?一種帶着詭異質感的、異乎尋常的良好狀態。

我下意識地抬起雙手,在窗外透入的、比昨日似乎明亮一些的晨光下仔細查看。皮膚依舊蒼白,指節分明,但隱約間,仿佛能看到皮下有極其淡薄的、流動的暗銀、土黃、深紫的微光一閃而逝,尤其是在手臂的血管和筋絡附近。握緊拳頭,能清晰感覺到肌膚下奔涌的力量,不再是之前那種軟綿無力的虛浮,而是凝實、澎湃,甚至帶着一絲……躁動。

內視。

意念沉入體內,看到的景象比昨日昏迷前更加……清晰,也更加令人不安。

三條被不同能量改造過的主次回路,如同三條猙獰的、發光的傷疤,烙印在身體的能量脈絡圖上。左臂那條暗銀紅色,灼熱而富有侵略性;胸口附近那條土黃銀灰色,沉重而穩固;右臂及軀幹一些細小的、被深紫能量侵蝕過的回路,則透着陰冷與隱秘的麻痹感。它們並未和平共處,能量屬性差異帶來的“摩擦”感依然存在,如同幾條脾氣暴躁、屬性迥異的河流被強行塞進了同一條狹窄的河道裏,彼此沖撞、激蕩,卻又被某種更底層的、銀色的框架(那些裂痕本身)勉強束縛在一起,形成一種動態的、脆弱的平衡。

胸口那團灰霧……現在或許該稱爲“混沌氣旋”了。暗紅、土黃、深紫、銀白瘋狂攪拌,如同一個微型的、充滿不安能量的風暴眼。中心那個光點,幾乎看不見了,被淹沒在駁雜的能量色彩中,只能從整個氣旋核心傳來的、沉重有力卻絕不穩定的搏動中,感知到它頑強的存在。每一次搏動,都帶動三條主改造回路以及更多被波及的細小回路微微震顫,輸出那種混雜的、難以定義屬性的“力量”。

堵塞感確實大幅減輕了,至少在這幾條被暴力打通、改造的路徑上,能量(盡管是混亂的能量)可以相對順暢地流轉。代價是,整個能量系統變得更加復雜、脆弱且……怪異。

沒等我細想這“好得不能太好”的狀態背後隱藏着多大的隱患,一陣短促而用力的敲門聲響起,打斷了我。

“亞當!亞當!快起來!” 是羅伊的聲音,比平日急促,帶着明顯的緊張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別睡了!快!學徒導師!導師召集所有未感應的學徒去第三冥想室!快啊!”

學徒導師?感應魔力?

這兩個詞像冰錐,瞬間刺破了我因身體狀態改變而產生的一絲恍惚。

記憶碎片涌上:晦暗之塔的規矩,所有新入塔或長期未能成功感應到外界基礎魔力的學徒,會定期(通常每月一次)由指定的低階導師進行集體引導教學。這是塔內最基礎的“篩選”機制之一。成功者,哪怕天賦再差,也能擺脫純粹的雜役身份,獲得一個“見習學徒”的名頭,有資格學習最粗淺的魔法知識,從事一些稍微“體面”點的輔助工作。而失敗者……就像我和羅伊,以及許多住在類似雜活室的人一樣,只能永遠做着最低等的勞役,直至被榨幹最後一點價值,或被某次意外事故吞噬。

原主亞當,正是因爲無數次在這樣的集體引導中失敗,才徹底絕望,鋌而走險。

今天,又是一次。

心髒猛地一跳,不是因爲緊張,而是體內那混沌氣旋和幾條改造回路,似乎對外界“魔力”、“導師”、“感應”這些詞匯產生了反應,傳來一陣混雜着渴望、警惕、躁動的悸動。尤其是胸口的氣旋,搏動加快了些許,帶動全身那種異樣的“力量感”微微沸騰。

不能去。

一個聲音在腦海裏尖叫。我現在的狀態太詭異了!體內充斥着來歷不明、屬性混亂的能量,一旦在導師面前暴露,天知道會發生什麼!被當成實驗品?被認定爲偷學禁忌?直接被淨化抹殺?

但……不去?

缺席這種強制召集,尤其是對於我們這種本就備受“關注”(或者說忽視到只剩下名冊上一個名字)的底層雜役,後果同樣嚴重。輕則加重勞役懲罰,扣除本就微薄的口糧;重則可能被視爲“放棄”或“不可教化”,直接被貶去做更危險、更無望的苦工,甚至……被處理掉。

羅伊的敲門聲更急了,還帶着跺腳的聲音:“亞當!你聽見沒有?真的要遲到了!這次……這次聽說換了新的導師,很嚴格!”

新的導師?嚴格?

我深吸一口氣,冰涼的空氣吸入肺部,壓下體內能量的躁動和紛亂的思緒。躲,是躲不掉的。既然繼承了這具身體和這個身份,晦暗之塔的規則就必須面對。

我必須去。而且,必須盡量隱藏異常。

“來了!” 我揚聲應道,聲音出乎意料的平穩,甚至帶着一絲清晨應有的沙啞。

我迅速從床上下來,動作輕盈得讓自己都有些心驚。換上一件相對最幹淨的灰袍(雖然依舊破舊),將床上三顆廢核和那枚魔獸蛋飛快地塞回牆壁裂隙,用雜物掩蓋好。手指觸碰到那冰涼死寂的蛋殼時,胸口的氣旋似乎又悸動了一下,但很快平復。

刻刀……依舊貼身藏着。它的冰涼與體內能量的躁動形成鮮明對比,像一塊鎮石,帶來一絲異樣的清醒。

打開門,羅伊焦急的臉出現在眼前。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似乎愣了一下,可能是我過於“精神”的狀態與他預想中病懨懨的樣子不符,但他沒時間細想,一把拉住我的袖子:“快走快走!第三冥想室很遠!”

我們再次匯入灰袍的洪流。這一次,人流的方向明確而統一,朝着塔內中層的某個區域涌動。氣氛與往日去做雜役時死氣沉沉的麻木不同,隱隱透出一種壓抑的期待、焦慮和不安。許多面孔年輕的學徒緊抿着嘴唇,眼神遊移,手指無意識地絞着衣角。像我和羅伊這樣年紀稍大、臉上帶着更多風霜和麻木的,也不少,但眼神深處,或多或少還殘留着一絲不甘的火苗。

第三冥想室位於學徒區與正式法師區的交界地帶,是一個寬敞的圓形大廳,地面光潔,繪制着巨大的、簡化版的聚能和寧靜法陣。穹頂很高,有魔法水晶提供柔和穩定的照明。空氣裏彌漫着淡淡的熏香氣味,以及一種更加清晰、更加“純淨”的魔力氛圍——這是塔內魔力節點直接疏導過來的區域,專門用於啓蒙和基礎練習。

我們到達時,大廳裏已經聚集了近百名灰袍學徒,按照先來後到,沉默地盤膝坐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無人交談,只有細微的衣物摩擦聲和壓抑的呼吸聲。

我和羅伊找了個靠後的角落坐下。剛一落座,我就感覺到體內那混沌氣旋和改造回路對外界環境的變化產生了更明顯的反應。大廳裏濃鬱而“有序”的魔力氛圍,像一種無形的壓力,又像一種甜美的誘惑,刺激着體內那些混亂的能量。它們變得更加“活躍”,三條主改造回路微微發燙、發沉、發麻,氣旋的搏動也加快了,攪動着體內的“河流”更加湍急。我必須花費比平時更多的精力,才能勉強維持表面的平靜,控制住呼吸和表情。

時間在沉默中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長。身邊的羅伊已經緊張得開始微微發抖,雙手緊緊攥着膝蓋處的袍子。

終於,側面的石門無聲滑開。

一道身影走了進來。

不是想象中穿着華麗法袍、威嚴深重的老法師。來人很年輕,看起來不到三十歲,身材高挑瘦削,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藍色學徒導師制式袍服,袖口和領口繡着銀色的、代表“引導”與“基礎”的簡約紋路。他有一頭梳理得一絲不苟的深棕色短發,面容冷峻,鼻梁高挺,嘴唇很薄,抿成一條嚴肅的直線。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顏色是一種冷淡的灰藍色,目光掃過大廳時,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像在清點物品。

“安靜。”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大廳的每個角落,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原本就寂靜的大廳,此刻更是落針可聞。

“我是艾裏奧·維斯,從今日起,負責你們這一批未感應者的基礎魔力引導。”他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直接步入正題,“規則與以往相同。閉目,靜心,摒棄雜念。嚐試用你們的‘心’去感受,去捕捉彌漫在這空間裏,無處不在的‘基礎魔力元素’。”

“記住,不是用眼睛,不是用耳朵。是用你們與生俱來、卻可能蒙塵的‘靈覺’。放鬆,但保持專注。嚐試去‘觸碰’那最溫和的、無屬性的魔力流。”

他的話語簡潔到近乎苛刻,沒有任何鼓舞,也沒有任何理論解釋,仿佛只是在宣讀操作步驟。

“現在,開始。”

隨着他話音落下,整個冥想室的氛圍似乎微微一變。穹頂的魔法水晶光芒似乎柔和了些,地面的法陣線條泛起極其微弱的白光。空氣中那種純淨的魔力感變得更加明顯、更加“可觸”。

學徒們立刻閉上眼,臉上露出或緊張、或期待、或茫然的神色,努力按照指示去做。

我也閉上了眼睛。

然而,對我而言,“感受外界魔力”變成了一件極其怪異、甚至危險的事情。

當我嚐試將意念外放,去“捕捉”艾裏奧導師所說的“溫和無屬性的魔力流”時,體內的混沌氣旋和改造回路瞬間產生了劇烈的反應!

它們像是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鯊魚,又像是被入侵了領地的凶獸,對外界涌入的、相對“平和有序”的魔力產生了強烈的排斥和……吞噬欲!

不是溫和的感應,是狂暴的掠奪和沖突!

那些“溫和”的魔力流一接近我的身體(或者說,被我的混亂能量場所幹擾),立刻變得紊亂、暴躁!我“感覺”到的,根本不是艾裏奧導師描述的那種可以慢慢親近、引導的能量,而是一片被我的存在攪得天翻地覆的能量漩渦!

暗紅、土黃、深紫的能量特性自發地從我體內彌漫出一絲,與外界魔力劇烈反應、沖撞。胸口的氣旋瘋狂旋轉,試圖將這些“外來”的、性質不同的能量拉扯、撕碎、吞噬,納入自己那早已混亂不堪的體系中去!

劇痛再次襲來,不是身體上的,而是靈魂層面和能量層面的撕裂感、沖突感!仿佛有兩個不同的世界在我體內外激烈交戰。我根本無法像其他學徒那樣“靜心”、“放鬆”、“專注”,我所有的意志力都用在拼命壓制體內能量的暴動,防止它們真的將外界魔力吞噬進來,或者爆發出更明顯的異常波動!

汗水,再次從我額頭滲出,順着鬢角滑落。我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微微顫抖,指節因爲用力而發白。我必須死死咬住牙關,才能不發出痛苦的聲音。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我能“聽到”周圍傳來一些極其細微的、驚喜的抽氣聲,或者失望沮喪的嘆息。有人似乎捕捉到了那縷契機。更多的人,依舊在黑暗中掙扎。

而我,則在與自己體內這個怪物的對抗中,精疲力竭。

不知過了多久。

“時間到。”

艾裏奧導師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沒有任何預兆,直接終止了這次引導。

我如蒙大赦,幾乎虛脫地鬆了口氣,體內狂暴的能量反應也隨着外界魔力引導的中斷而漸漸平息,但那種混亂的悸動和沖突後的餘波仍在。

我睜開眼,目光迅速掃過周圍。不少學徒臉上帶着或喜或悲的鮮明表情。羅伊也睜開了眼,眼神黯淡,嘴唇翕動了一下,最終只是更深地低下頭——他又失敗了。

艾裏奧導師冷漠的目光掃過全場。

“感應到基礎魔力流,並能維持三個呼吸以上穩定接觸者,”他的聲音毫無起伏,“站到左側。”

稀稀拉拉,大約只有十幾個人,帶着激動和忐忑,站了起來,走到大廳左側,彼此對視,眼中充滿了劫後餘生般的慶幸。

剩下的八十多人,包括我和羅伊,依舊坐在原地,像一片灰色的、無望的礁石。

艾裏奧導師的灰藍色眼眸,像冰冷的探針,緩緩掃過我們這些“失敗者”。當他的目光掠過我所處的角落時,似乎……極其輕微地停頓了那麼一瞬。

我的心髒驟然停跳。

他察覺到了什麼?我壓制得不夠好?能量波動泄露了?

但那目光只是一掠而過,並未停留。他依舊用那種毫無溫度的腔調宣布:

“未感應者,繼續原有勞役安排。下月此時,再來。”

“解散。”

衆人如潮水般起身,沉默地向外走去。成功者帶着壓抑的興奮低聲交談,失敗者垂頭喪氣,更多的人則是麻木。

我隨着人流起身,腿有些發軟,是精神過度緊繃後的虛脫。羅伊跟在我身邊,低聲說:“又沒成……下次,下次或許……”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自己都不信。

我嗯了一聲,沒有多說,只是下意識地抬手,抹去額角殘留的冷汗。

指尖觸碰到皮膚時,我能感覺到皮膚下,那三條改造回路和混沌氣旋,在經歷了剛才那場無聲的激烈沖突後,似乎……更加“活躍”了。它們對外界魔力的“排斥-吞噬”反應,也讓我意識到一個殘酷的事實:

晦暗之塔正統的、溫和的魔力感應與修煉之路,對我這具被禁忌儀式和詭異能量改造過的身體而言,可能已經……徹底關閉了。

我抬起頭,看向走在前方那些成功者的背影,又看了看身邊麻木行走的羅伊,最後,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石壁,看向了塔內更深、更未知的所在。

胸口,那混沌的氣旋,沉重而有力地搏動着,像一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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