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院角的籬笆上還掛着晶瑩的露珠。
嚴星禾已經跟着孫婆婆的節奏起身，灶房裏飄來米粥的清香。
她看着孫婆婆往灶膛裏添柴的動作，輕聲開口："婆婆，添柴，我來。"
孫婆婆手上的動作一頓，回頭看她的眼神裏滿是驚喜。
這半個多月來，嚴星禾學話的速度快得驚人。
從最初只能發出零碎的單音，到如今能說出完整的短句，連鄰裏見了都要誇一句"這丫頭真是個伶俐的"。
只有嚴星禾自己知道，每夜枕着那支發簪入睡時，腦海裏混沌的語言邏輯就會變得清晰。
白天聽過的話、學過的詞，像是被刻進了腦子裏，再開口時竟順暢了許多。
她摸不準這是自己的語言天賦，還是那支發簪在潛移默化中提升了她的悟性，只能將這份異常藏在心裏，半點不敢外露。
早飯是清粥和鹹菜，孫婆婆特意在她的碗底藏了個水煮蛋。"正長身體呢，多吃點。"
婆婆說着，用粗糙的手將蛋往她面前推了推。
嚴星禾鼻子一酸，低着頭默默吃完，然後將碗筷收拾得幹幹淨淨。
飯後，孫婆婆坐在院中的老槐樹下揀選草藥，嚴星禾搬了小板凳坐在一旁幫忙。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婆婆花白的發間跳躍。
"這是薄荷，清涼解暑；這是艾草，驅寒祛溼......"孫婆婆一邊分揀，一邊耐心地教她認藥。
嚴星禾學得認真，不時用手指輕觸草藥的葉片，感受它們的紋理和氣息。
鄰裏的張嬸提着籃子路過，笑着打招呼："孫婆婆，您這草藥長勢真好，比前陣子精神多了。"
"可不是嘛，"孫婆婆捏着一株薄荷，葉片肥厚得能掐出水來，"我還納悶呢，沒多澆水施肥，怎麼就長得這麼旺。"
嚴星禾垂着眼，指尖悄悄蹭過衣角。她不敢說，這些草藥能有這般長勢，全是她偷偷用簪子裏的靈泉澆灌的。
自打發現發簪能滲出清甜的泉水，她便試着用幹淨的陶碗接了，趁夜深人靜時悄悄灑在草藥根部。
起初只是抱着試試看的心態，沒成想不過幾日，原本有些蔫蔫的草藥竟全都煥發生機，連最嬌貴的金線蓮都抽出了新葉。
她曾偷偷嚐過一片薄荷葉，那清冽的氣息比尋常薄荷濃了數倍，想來藥效也該更好。
張嬸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嘮起了家常："前兒我那口子去鎮上趕集，聽說青木宗又在收弟子了。要是誰家孩子有靈根，那可就一步登天了。"
"青木宗？"嚴星禾心頭一動，抬頭看向張嬸，"仙人的門派？"
"可不是仙人嘛！"張嬸眼睛亮了亮，壓低聲音道，"咱們鬆陽大陸，到處都是修士。那些有本事的能飛天遁地，搬山填海都不在話下。不過啊，仙人的世界跟咱們普通人沒關系，能安安分分過日子就不錯了。"
孫婆婆嘆了口氣，接過話頭："前些年山裏不太平，有妖獸下山傷了人，還是青木宗的修士出手才平定的。可修士也分好壞，去年隔壁村有個姑娘被路過的散修拐走，到現在都沒找回來。"
嚴星禾握着草藥的手緊了緊。原來這裏是鬆陽大陸，有能飛天遁地的修士，也有傷人的妖獸和歹人。
她想起自己莫名出現在河邊的經歷，心髒不由得發緊——
她的家人會不會也在這個世界？
他們會不會也在找她？
接下來的幾日，嚴星禾越發留意打聽消息。
她跟着孫婆婆去村口的雜貨鋪換東西時，會故意問掌櫃的："掌櫃的，前陣子......有沒有看到陌生人？或者......天上有奇怪的光？"
掌櫃的一邊撥弄算盤，一邊隨口答道："陌生人倒是沒見着，不過上個月上遊那邊好像有點不對勁。夜裏能感覺到風裏帶着股奇怪的勁兒，村裏的老人們都說，那是靈力波動，說不定是哪個修士在那邊練功呢。"
嚴星禾心裏咯噔一下。
靈力波動？
難道她穿越過來時的"天降異象"，被人當成了修士練功？
她還想再問，孫婆婆卻拉了拉她的衣袖，溫和地打圓場："這丫頭，聽人說些新鮮事就好奇。咱們快回去吧，晚了露水該重了。"
回去的路上，孫婆婆沒提剛才的對話，只是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裏面是兩個還溫熱的糖糕。
"你這孩子心思重，有什麼事別憋在心裏，跟婆婆說。"婆婆將糖糕塞進她手裏，粗糙的掌心溫暖而幹燥。
嚴星禾咬着甜絲絲的糖糕，眼眶微微發熱。
孫婆婆待她好，可關於穿越和靈泉的秘密，她不能說。
這個世界有仙人，也有危險，若是讓人知道她有能讓草藥瘋長的靈泉，指不定會招來什麼禍患。
這些日子，她漸漸摸清了孫婆婆的作息。
每日清晨，婆婆總會先給院中的草藥澆水，然後生火做飯。
午後，她會坐在槐樹下分揀藥材，偶爾接些鄰裏的診脈的活計。
嚴星禾便默默跟在身邊，學着辨認草藥，幫忙搗藥、曬藥。
有時婆婆會讓她去溪邊洗衣，她總是快去快回，生怕錯過任何學東西的機會。
夜裏，嚴星禾躺在床上，指尖摩挲着枕下的發簪。
冰涼的簪身沁着一絲暖意，她輕輕轉動簪頭，一滴清澈的泉水落在掌心，在月光下泛着細碎的光。
這靈泉是她在這個陌生世界唯一的依靠，也是最大的秘密。
她想起這些天聽到的話：修士能飛天遁地，卻也有壞人；普通人生活不易，卻也能安穩度日。
尋親的路定然艱難，她如今連自己身處何地都沒完全摸清，更別提找到家人了。
或許，她該先學着在這個世界立足，等有了能力，再慢慢尋找線索。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櫺灑進來，落在嚴星禾的臉上。
她握緊掌心的泉水，眼神漸漸堅定。鬆陽大陸雖險，但也藏着機遇。
靈泉是她的優勢，她必須謹慎使用，好好規劃未來——先學好語言，摸清周邊的情況，再想辦法了解修仙的事。
至於尋親，她不會放棄，只是這條路，需要從長計議。
夜風吹過院中的草藥，葉片輕輕搖曳，仿佛在應和着她的決心。
嚴星禾閉上眼，將發簪貼在胸口，伴着靈泉微弱的暖意，緩緩進入了夢鄉。
她知道，從明天起，她要更加努力地適應這個世界，爲自己，也爲遠方不知是否存在的親人，好好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