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忠說帶我去搞錢,可我看到他的表情,像上次說帶我去搞錢一樣,我覺得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我還想問清楚,宋忠卻不給我機會,扯着我的胳膊就往前走。
“快點,再慢湯都喝不上了!”
我被他拽得一個踉蹌,急忙問:“紙皮和位置,不要了麼?”
“搞到錢,今晚住豪華單間。”宋忠頭也不回,語氣裏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興奮。
住單間?我心裏更沒底了。就我們倆這光景,能搞到住單間的錢,那路子能有多正?
我們快步穿過廣場,天空不知什麼時候飄起了細雨,冰涼的雨絲打在臉上,讓我心裏那股不祥的預感更重了。
跟在宋忠身後,我越走越覺得不對勁,這地方有點眼熟。
前面那個停車場,不就是我們那晚扎輪胎的地方嗎?
再往前,就是高妹租住的那棟單身公寓。
我心裏咯噔一下,試探着問:“忠哥,我們……不會是去找高妹吧?”
“你TM猜得真準。”
宋忠腳步一頓,回過頭,臉上露出一個“你小子還挺機靈”的笑容,壓低聲音道:“沒錯!我剛上廁所的時候,正好看見她下班回來。等會兒她要經過前面那條窄巷子,咱們就在那兒堵她,問她要點錢用用。”
我一把扯住他的胳膊,聲音都變了調:“這是搶劫!犯法的!”
“我說過,我想做個好人。搶劫的事情,我可不。”
“什麼搶劫?”宋忠不耐煩地甩開我的手,理直氣壯地給我上課,“我們是拿回她答應給的錢,天經地義!再說了,又不是真把她怎麼樣,就是嚇唬嚇唬她,讓她付錢。你不想拿回身份證了?剛好可以問她,有沒有幫你拿回來。”
他最後一句話,精準地戳中了我的軟肋。
“說不定,她真的把身份證拿回來了。就等我們來拿呢。”宋忠循循善誘,像個引誘亞當吃蘋果的。
他不由分說,拉着我就往巷子口走。我心裏一百個不情願,可腳下卻像是被他的話釘住了,半推半就地跟了過去。
巷子很窄,僅容兩三人並行,兩邊的牆壁上滿是青苔和亂七八糟的塗鴉,路燈的光被屋檐切割得支離破碎,在溼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可我們剛到巷口,就愣住了。
裏面已經有人了。
我們被人捷足先登了。
巷子深處,兩個染着黃毛的小青年,一前一後,把一個撐着傘的女人堵在了中間。
是高妹。
“臭娘們,挺囂張啊?”其中一個黃毛流裏流氣地開口,嘴裏叼着煙,煙頭的火星在昏暗中一明一滅,“搶生意搶到我們老板頭上了,膽兒不小啊?”
另一個黃毛附和道:“告訴你,三和這塊地盤,有這塊地盤的規矩。工廠的資源,大家都劃分好了,不是你說拿就拿的。今天我們老板發話了,讓我們兄弟倆來給你提個醒,以後放聰明點,別他媽踩過界,不然有你好看的!”
高妹撐着傘,靜靜地站在巷子中間,雨水順着傘沿滴落,在她腳邊濺起小小的水花。面對兩個黃毛的污言穢語,她臉上沒什麼表情,甚至連眼皮都沒多眨一下,仿佛他們罵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塊路邊的石頭。
等他們罵得差不多了,高妹才緩緩抬起頭,清冷的聲音在巷子裏響起,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雨聲。
“說完了?”
兩個黃毛被她這反應弄得一愣。
“我憑本事從工廠那裏搶回來的資源,憑什麼要讓?”高妹的語氣裏帶着一絲嘲諷,“你們老板有本事,就自己去跟工廠談,派你們兩條狗出來亂吠,算什麼本事?”
“你他媽罵誰是狗!”兩個黃毛頓時被激怒了。
“誰應,就罵誰。”高妹寸步不讓,眼神冰冷地掃過他們,“我數三聲,你們再不滾,我就報警。故意傷人,尋釁滋事,夠你們進去蹲幾天了。”
她說着,真的就從口袋裏摸出了手機。
這一下,徹底點燃了兩個黃毛的桶。
“!給臉不要臉!”
“兄弟,別跟她廢話了,先教訓教訓她,讓她知道馬王爺有幾只眼!”
“揍她。老板說了,揍完拖回去。再慢慢弄她。”
其中一個黃毛罵罵咧咧地扔掉煙頭,伸手就去搶高妹的雨傘,另一個則攥着拳頭,朝着高妹的臉就揮了過去。
還好這時高妹邊退邊拿着雨傘亂揮。尖的雨傘,讓他們暫時近不了身。
但巷子窄小,高妹也退不了多少,就會面臨退無可退的境地。
巷子裏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我,要打起來了。”宋忠在我旁邊低聲罵了一句,拉着我的胳膊就要往後縮,“走走走,快走,這渾水咱們可別趟。”
他拽了我一下,卻發現我沒動。
我站在巷口的陰影裏,死死地盯着巷子深處。
雨更大了些,冰冷的雨水打溼了我的頭發和衣服,但我卻感覺不到冷。我的目光,越過那兩個張牙舞爪的黃毛,落在了高妹身上。
這下她被奪走了雨傘,狼狽地摔在地上。細密的雨絲瞬間打溼了她的頭發和衣服,緊緊地貼在身上,勾勒出單薄的曲線。她抬起手,護住自己的頭,但那兩個黃毛的拳腳,還是像雨點一樣落了下來。
黃毛一邊打着她,還一邊辱罵着她。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
在這時我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反而想出手幫忙。
並不是我想救高妹。更不是想英雄救美。
而是我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周俊!
我就是單純不爽周俊。想壞他好事。
“忠哥。”我開口,聲音有些澀。
“啥?趕緊走啊,等會兒治安隊來了,把咱們也當成一夥的,那就真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宋忠急得直跺腳。
我轉過頭,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說:“我們去幫幫她。”
宋忠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他像是第一次認識我一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那眼神,比看巷子裏那兩個黃毛還不可思議。
足足過了五秒鍾,他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充滿了荒謬和鄙夷。
“你他媽是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