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幫幫她。”
我轉過頭,看着宋忠,一字一句地重復。
“幫個屁!”
宋忠急得直跺腳。
“在三和,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他媽是生存法則!你懂不懂?你救了她,她會給你錢還是給你找工作?別他媽天真了!”
“我不是要救她。”
我深吸一口氣,雨水嗆進鼻子裏,又冷又澀。
“那家夥是我仇人。我想弄他。”
我指了指巷子裏的周俊。這家夥害得我不淺。如果有力氣的話,我還想沖出去揍他。
“我就是單純看他不爽,想壞他好事。不能讓他把人帶走。”
宋忠順着我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
他沉默了。
我知道,單純的“英雄救美”打動不了他,但“破壞仇人的好事”這種邏輯,他能理解。
“忠哥,幫我一把。”
我趁熱打鐵。
“以後我賺到錢,我請你上網,請你修車。”
“修車”兩個字,像一把鑰匙,精準地打開了宋忠心裏的鎖。
他臉上的掙扎肉眼可見,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但很快,他又泄了氣,指了指巷子裏的兩個黃毛,又指了指我們倆。
“就憑我們倆?我們兩個餓了一天,腿都發軟的掛,上去送人頭嗎?打得過人家?”
他說的是事實。
可我腦子轉得飛快。
打不過,可以嚇唬。
“我們不用動手。”
我湊到他耳邊,飛快地說出了我的計劃。
“我們就假裝是治安隊的,把他們嚇跑就行。”
“治安隊?”
宋忠一愣。
“我問你,你在三和這麼久,認不認識治安隊的人?隨便說個名字就行。”
宋忠皺着眉想了半天,最後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不認識。不過倒是聽人說過,海新這邊有個巡邏隊的隊長,好像姓趙。”
“夠了!”
我拉着宋忠,兩個人重新縮回更深的黑暗裏。
我清了清嗓子,用盡全身力氣,朝着巷子的方向扯着嗓子大吼一聲:
“趙隊長!這邊!人在這邊!”
聲音在溼漉漉的夜裏傳出很遠。
宋忠也是個機靈人,立刻心領神會。
他一邊用腳重重地踩着地上的積水,弄出“啪嗒啪嗒”的急促腳步聲,一邊含糊不清地大喊:
“圍起來!別讓他們跑了!”
“快快快!一隊走左邊,二隊從後面包抄!”
我們倆一個喊,一個制造動靜,再加上下雨聲,聽上去,真像是有一大隊人馬正從四面八方包抄過來。
效果立竿見影。
巷子裏的拳打腳踢聲瞬間停了。
“!治安仔怎麼來了?”
“媽的,真晦氣!”
周俊兩人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了出來。
緊接着,周俊倆人就像兩只被驚到的耗子,慌不擇路地從巷子另一頭竄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裏。
我們又在原地等了幾分鍾,確認他們真的走遠了,才鬆了口氣,從陰影裏走出來。
我走到巷子中間。
高妹還躺在冰冷的積水裏,頭發溼漉漉地貼在臉上,樣子很狼狽。
“你怎麼樣?還好吧?”
我朝她伸出手,想拉她起來。
她抬起頭,看清是我,眼神裏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詫異。
她沒有借我的力,而是自己撐着溼透的牆壁,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
站穩後,她“呸”的一聲,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低聲罵了幾句髒話。
然後,她就像沒看見我們一樣,看都沒多看我們一眼,扶着牆,一瘸一拐地就準備自己離開。
我心裏大概明白了。
之前有人請我們扎她車胎,那今天就有可能有人請我們來堵她。說不定我們跟周俊還是同夥。
“看見沒?”
宋忠用胳膊肘撞了撞我,在我耳邊幸災樂禍地低語。
“在三和,好人沒好報。人家本不領你的情,白費力氣。”
我點了點頭,默認了。
三和人的冷漠,我不是第一天見識。
可就在這時,走出幾步遠的高妹突然停了下來。
她沒有回頭,只是聲音沙啞地喊了一句:
“宋忠。”
宋忠渾身一僵,整個人都愣住了。
下一秒,他反應極快地又用胳膊肘狠狠撞了我一下,拼命朝我使眼色,壓着嗓子說:
“她喊你呢!”
這家夥,顯然是不想暴露自己。
我心裏暗罵一句,只能轉過頭,看向高妹的背影。
“嘛?”
“我受傷了,走不回去。”
她終於回過頭,路燈的光照在她臉上,慘白慘白的。
“你,送我回去。”
她的語氣不是請求,是命令。
我可不想再跟她扯上關系,搖了搖頭。
“我給你錢。”
她似乎料到我會拒絕。
“還幫你把身份證拿回來,明天給你安排工作。”
聽到這話,旁邊的宋忠眼睛瞬間就亮了。
他立刻換上一副義正辭嚴的嘴臉,拍着我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勸道:
“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你看她一個女孩子,傷成這樣,多可憐。快,趕緊送她回去。”
我知道,這家夥是見錢眼開了。
但她開出的條件,確實讓我無法拒絕。
最終,我還是選擇繼續當這個“好人”。
我上前扶住她的一條胳膊,架着她,慢慢地往她公寓的方向走。
宋忠沒有跟上,而是向我示意,在‘海新大酒店’等我。
到了公寓樓下,我把她扶到大門邊,就鬆開了手。
“到了,你自己上去吧。”
可她卻靠着牆,沒有要動的意思。
“你送我上樓。”
“不了吧。”
我立刻拒絕。
上次在她房間裏發生的那些事,還歷歷在幕,我可不想歷史重演。
“錢你先給我吧。”我伸出手。
她看着我,忽然笑了。
“身份證在我樓上,你不上去拿,還想我送下來嗎?”
一句話,又把我拿捏得死死的。
我沒辦法,只能一咬牙,認命地再次扶住她。
“我先說好,上去可以,你別亂來。別作妖。”我警告她。
高妹瞥了我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濃了,她湊到我耳邊,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輕飄飄地說了一句:
“我要是亂來,敢作妖。你可以抽我啊。”
聽到這話,我差點一個踉蹌把她摔在地上。
我徹底無語了。
這女人,腦子是不是真的有病?
就這麼欠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