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派來的代表不是我想象中的惡魔——是個西裝革履、戴金絲眼鏡的中年男子，自稱“路西法·李，戰略規劃部部長”。他遞過來的名片燙着金邊，背面印着“控股集團，主營：靈魂管理、刑罰定制、負面情緒回收”。
“莫顧問，久仰。”路西法·李說話帶點華爾街腔調，“我們目前面臨結構性危機：靈魂供給過剩，懲罰資源緊張，負面情緒處理能力接近飽和。撒旦大人希望您能提供‘靈魂循環經濟’解決方案。”
小紙人調出最新財報（絕密）：年收入增長15%，但運營成本增長30%，主要支出在於“油鍋燃料費”、“刀山維護費”和“工資福利”。更棘手的是，靈魂投胎率下降——部分靈魂寧可在混子（雖然痛苦，但熟悉），也不願去未知的人間輪回。
“你們需要提高‘產能’，同時激勵靈魂投胎？”
“更準確地說，是創造‘靈魂價值鏈’。”路西法·李推了推眼鏡，“讓靈魂在期間產生價值，而不是單純消耗資源。同時，設計有吸引力的‘投胎激勵計劃’，優化輪回結構。”
我大概明白了：要從“懲罰中心”轉型爲“靈魂加工廠+輪回服務站”。
“我需要的詳細數據：靈魂分類、刑罰成本、情緒產出、投胎傾向等。”
“已準備。”他遞過一個水晶U盤，“另外，撒旦大人說，如果您能提出可行方案，報酬是‘七宗罪原罪萃取液’全套，每瓶10ml，99.9%。”
七宗罪原液！貪婪、色欲、暴食、嫉妒、懶惰、傲慢、暴怒——每瓶都蘊含着對應罪孽的極致情緒體驗。對創作者、研究者、甚至某些修行者來說，是無價之寶。
“我需要三天分析，一周後提交初步方案。”
“期待您的好消息。”
---
送走路西法·李，我立刻召集核心團隊：硅基生命體（數據分析）、退休園長（流程優化）、樹精主席（環保視角）、以及……女媧泥偶（它最近對“靈魂創造”很感興趣）。
分析數據後，問題清晰：
1. 低效懲罰：許多傳統刑罰（如石磨碾身、冰封）消耗大但改造效果差，靈魂重復受罰無長進。
2. 情緒浪費：受刑產生的巨量痛苦、恐懼、悔恨等負面情緒，直接排放到忘川河，造成污染。
3. 投胎激勵不足：投胎機制僵化，靈魂看不到“更好的下一世”，寧願賴在。
4. 士氣低落：重復性工作多，晉升空間小，事件頻發。
解決方案需多管齊下。
“第一，刑罰改革。”我寫方案，“引入‘改造性刑罰’，比如：貪婪鬼魂去管理慈善基金（考驗定力），色欲鬼魂去設計修士袍（反向脫敏），暴食鬼魂去當‘食堂品嚐員’（吃特制難吃東西）。懲罰與教育結合。”
“第二，情緒回收利用。”硅基生命體建議，“建立‘情緒發電站’，將負面情緒轉化爲能源，替代部分傳統燃料；同時提取高情緒樣本，制成‘情緒體驗包’，賣給天界心理學家或人間藝術家當創作素材。”
“第三，投胎積分制。”退休園長設計，“靈魂在期間，通過積極改造、情緒貢獻、協助管理等獲得‘功德積分’，積分可用於兌換下一世優勢：如聰明、美貌、好家境，或選擇投胎時代、地點。”
“第四，職業發展。”樹精主席提議，“設立‘技能學院’，培訓刑罰心理學、情緒管理、投胎諮詢等專業技能，打通晉升通道。”
女媧泥偶舉起一個小泥板，上面用針尖刻了四個字：“靈魂重塑？”
我懂了：“第五，或許可以試點‘靈魂重塑車間’——對徹底悔悟且積分高的靈魂，提供一次‘微調’機會：消除某些先天缺陷或執念，輕裝投胎。這需要女媧娘娘或類似創世級技術支持。”
方案初稿完成。我給路西法·李發去大綱，他回復：“撒旦大人很感興趣，邀請您來總部詳談。”
---
去前，先處理幾個緊急小案。
斯芬克斯的主播轉型大獲成功。她的“硬核謎語娘”直播間人氣爆棚，禮物刷屏，甚至吸引了幾個考古學家和語言學家打賞求。她寄來感謝信和“古埃及文創大禮包”（包括一個會自己走路的迷你木乃伊）。
豬八戒的健康食譜升級版已發送——加入了低脂高蛋白的“天蓬烤肉”（用仙法去除脂肪保留風味），他試吃後表示“能吃一輩子”。體重又降五斤。
沉香在遊戲裏舉辦的“三界美食大賽”總決賽，邀請我做評委。決賽作品是“輪回五味蛋糕”，一口嚐遍酸甜苦辣鹹，最後回甘——象征人生。很有深度，味道也不錯，我投了票。
孫悟空送來蟠桃，我分給辦公室大家吃。小紙人吃了一口，身上浮現“靈力++”，字體都變閃亮了。
泥偶用蟠桃核做了串手鏈，戴在我手腕上，有安神效果。
一切就緒，出發去。
---
總部比想象中現代化。忘川河邊是玻璃幕牆的摩天大樓，招牌上寫着“集團大廈”，門口保安是倆穿制服的牛頭馬面，刷工牌進出。
撒旦的辦公室在頂層，視野開闊，能俯瞰整個刀山火海。他本人是個威嚴的中年男子，穿暗紅色西裝，角經過修飾顯得像時尚發飾，翅膀收在背後像披風。
“莫顧問，方案我看過了。”撒旦聲音沉穩，“很有顛覆性。但實施難度大，尤其是‘情緒發電站’和‘靈魂重塑’——前者需要技術突破，後者涉及輪回法則。”
“技術我們可以解決，硅基生命體團隊已研發出‘情緒-能源轉換原型機’。至於靈魂重塑，可以小範圍試點，邀請女媧娘娘或西方創世神——這對他們也是研究機會。”
撒旦沉吟：“試點需要多少預算？”
“第一期，五百萬功德點。如果成功，年運營成本可降低20%，情緒產品銷售額預計年增長50%。”
“回報率不錯。”撒旦點頭，“我批了。另外，關於職業發展，我有個想法：是否可以引入‘人間交換生’計劃？送優秀去人間企業學習管理經驗，同時邀請人間高管來培訓——跨文化交流。”
“好主意，可以納入方案。”
最終版《靈魂循環經濟改革方案》定稿，包括五大模塊、二十個子、三年實施路線圖。撒旦籤字批準，當場支付報酬——一個精致的黑曜石盒子，裏面七支水晶瓶，分別裝着七色液體：赤（暴怒）、橙（貪婪）、黃（懶惰）、綠（嫉妒）、青（色欲）、藍（暴食）、紫（傲慢）。
“謹慎使用。”撒旦提醒，“每瓶最多滴一滴稀釋萬倍使用，否則可能被原罪反噬。”
“明白。”
---
帶着七宗罪原液回到辦公室，我立刻鎖進泰山石敢當保險櫃。這東西太危險，但也太珍貴。
小紙人好奇地在保險櫃外轉圈，身上浮現“危險！勿動！”。
泥偶倒很淡定，繼續用從帶回的“焦土樣本”做微縮景觀。
剛喘口氣，魔鏡彈出新預約：“客戶：佛陀（化身）。事項：探討‘普度衆生與市場經濟兼容性’，欲建立‘功德銀行’，實現善行量化流通。”
連都關心金融了？
我揉了揉眉心：“小紙人，查一下‘功德經濟學’相關資料。”
“已調出。”小紙人顯示，“近年香火錢數字化趨勢明顯，寺廟收入波動，信衆要求‘功德可視化’。”
看來，三界都在面臨現代化轉型的陣痛。
“接嗎？”我問。
泥偶點頭，指了指自己剛做的“微縮菩提樹”——用訂書釘和綠色線頭編的。
“接。”我回復，“但需要佛陀提供‘禪定加速體驗’作爲報酬——聽說能讓人一小時深度冥想等於一天。”
很快回復：“可。三後，靈山見。”
---
三天時間，我惡補佛經經濟學。同時，改革已啓動：情緒發電站奠基儀式在忘川河畔舉行，硅基生命體團隊進駐；第一批“改造性刑罰”試點在貪婪展開，鬼魂們開始學習管理虛擬資產；投胎積分系統內測，已有靈魂兌換了“下一世寵物博主”資格。
撒旦發來感謝信：“改革順利，士氣提升。附贈‘貴賓卡’，持卡可免排隊體驗任何刑罰（僅限參觀）。”
我禮貌收下，但暫時不打算用。
---
靈山之會，佛陀化身是個樸素的老僧，在菩提樹下煮茶。
“莫施主，現今人間，行善求回報，布施問功德，香火明碼標價。”老僧緩緩道，“我欲建‘功德銀行’，將善行量化存儲，可兌換福報、智慧、甚至解脫機緣。但擔心此舉助長功利心，背離佛法本意。”
“大師，問題的關鍵不是‘量化’，而是‘導向’。”我斟酌詞句，“如果功德銀行只記錄善行，不排名、不比較、不公開，僅作爲個人修行反饋工具，或許可行。同時，可以設計‘無相布施’選項——行善不留記錄，功德自動轉化爲衆生福祉。”
“具體如何作？”
“區塊鏈技術。”我解釋，“每個善行生成一個加密‘功德幣’，只有行善者自己可見密鑰，可用來兌換‘修行輔助’（如靜心課程、法師解惑），或捐贈給‘衆生福田池’用於救災濟困。系統不設排行榜，不搞競爭。”
老僧沉思：“技術可有人做？”
“硅基生命體團隊可以。”
“善。”老僧點頭，“報酬‘禪定加速體驗’，已備好。另有一問：改革中‘靈魂重塑’，可否用於消解部分衆生先天業障？”
“理論上可以，但需嚴格審核，避免濫用。建議成立‘三界倫理委員會’監督。”
“可。你可願任委員？”
我愣了：“我？合適嗎？”
“你遊走三界，洞察諸苦，無派系之見，最是合適。”
我看了看腕上的蟠桃核手鏈，想起泥偶的微縮菩提樹，點了點頭：“願盡綿力。”
“善哉。”
佛陀化身消散，留下一枚菩提子。“捏碎即可進入‘禪定加速空間’，限三次。”
---
回到辦公室，已深夜。
小紙人還在整理“功德銀行”方案，泥偶趴在展示櫃上睡着了——它最近越來越像活物。
我捏碎菩提子，瞬間進入一個絕對寧靜的空間。時間流速變緩，思緒清明，一小時深度冥想，醒來神清氣爽，仿佛睡了一整天。
好東西。
我看着保險櫃裏的七宗罪原液，又看看手裏的菩提子。
極致情緒與極致寧靜，居然都在我手中。
這缺德買賣，真是越做越……哲學了。
魔鏡又亮，新預約：“客戶：莊子（夢蝶那位）。事項：分不清自己是人是蝶，想做個基因檢測確定物種，但擔心破壞詩意。尋求‘詩意與科學的平衡諮詢’。”
連古代哲人都來湊熱鬧了。
我笑了。
“接。”我對小紙人說，“報酬要他的‘逍遙遊體驗券’——聽說能暫時化蝶，體驗無拘無束。”
小紙人興奮地調出《道家哲學與現代基因學沖突調和指南》。
窗外，三界星河依舊。
而我的缺德公司，業務已涵蓋經濟學、倫理學、神學、哲學……或許，該改名叫“三界疑難雜症綜合解決中心”了。
不過，“道德高地有限公司”這名頭，用慣了，也挺好。
我喝了口茶，茶涼了，但回味無窮。
就像這人生，這生意，冷暖自知，甘苦自嚐。
明天，還要幫莊子找蝴蝶呢。
今夜，先做個好夢——或許，也會夢見自己變成蝴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