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光和七年,正月初一。

這是我被困在小院的第四十七天。啞仆送來年糕時,在托盤下壓了片柏葉——洛陽舊俗,新年柏辟邪。我捏着那片墨綠的葉子,忽然想起原主張角的記憶:钜鹿的除夕,母親會把柏枝編成環,掛在土屋門頭,說這樣瘟神就不敢進門。

可瘟神從來不是從門進來的。

午後,院牆外傳來孩童的嬉鬧和爆竹聲——世家子弟在玩“竹爆”,把竹節扔進火裏,聽那噼啪的炸響取樂。而一牆之隔的貧民窟,此刻應該正爲一口黍米粥發愁。年節對窮人是道坎,要繳“歲錢”,要備“祭禮”,實在拿不出的,就只能當掉最後一件棉衣。

你:(推開窗,對啞仆比劃)能弄到酒嗎?

啞仆渾濁的眼睛看了我很久,點點頭。傍晚他回來時,不僅帶了壺濁酒,還有一小包碾成粉的朱砂——畫符用的朱砂。

我盯着那包鮮紅的粉末,手指無意識摩挲着懷裏的護符。原主張角畫符時,是不是也這樣?把某種無望的希望,寄托在一筆一畫裏?

夜深時,我開始做一件瘋狂的事。

用朱砂兌酒,在房間地面上畫洛陽城的簡圖。不是現在這個被高牆分割的洛陽,而是我想象中的洛陽:水渠像血脈一樣連通每個坊,糧倉均勻分布,醫館設在貧民窟最近處...

畫到西市那口井時,朱砂用完了。我盯着那片空白,忽然聽見極輕的叩門聲。

不是院門,是臥房的門。

你:誰?

門被推開一條縫。進來的是個完全陌生的人——二十出頭,臉色蒼白得像久不見光,穿着一身過於寬大的葛布衣,但腰杆挺得筆直。

陌生人:(反手關門,動作輕得像貓)張先生,在下賈詡,武威人。

賈詡。這個名字像針扎進腦海。那個後來被稱爲“毒士”、算無遺策的賈詡,現在應該還是個在洛陽等待察舉的寒門子弟。他怎麼會在這裏?

你:(不動聲色地把腳邊的朱砂圖往陰影裏挪)賈先生走錯門了吧?

賈詡:(微笑,那笑容裏沒有任何溫度)沒錯。我是來替曹議郎傳話的——他問,張先生那卷《太平經》,改好了嗎?

我後背一涼。他怎麼會知道我在重寫經書?啞仆是聾啞人,這屋子也沒有窗戶對着書房...

除非,這房間有我不知道的窺孔。

你:曹議郎想要?

賈詡:不,他讓我告訴您,燒掉比較好。紙過手會留痕,痕過目會留影。而有些人...(他頓了頓,聲音更輕)正在找您的“影”。

他從袖中取出一卷帛書,放在桌上。我展開一看,渾身血液都涼了——這是官府新發的海捕文書,上面畫着我的畫像,還有一行觸目驚心的字:“擒獲者,賞千金,封亭侯。”

畫像很傳神,連眉間那道因長期蹙眉形成的細紋都畫出來了。這絕不是憑記憶能畫出的。

你:誰在找我?

賈詡:(豎起三手指)第一,王司徒。他叔父死後,王家需要一個交代。第二,中常侍張讓。您那“蒼天已死”的傳言,已經傳到陛下耳朵裏了。第三...

他放下第三手指。

賈詡:太平道內部。钜鹿那邊傳來消息,您的二弟張寶,正在召集各方渠帥,說要“迎天師歸位”。

我閉上眼睛。原主記憶裏那些模糊的面孔突然清晰起來:張寶的急躁,張梁的怯懦,還有各地渠帥那些混雜着野心和虔誠的眼睛。如果我現在回去,等待我的不是黃巾起義的領袖位置,而是一個早已編織好的牢籠——由我的“兄弟”和“信徒”編織的牢籠。

你:曹什麼態度?

賈詡:(第一次露出真實的表情——一種近乎欣賞的玩味)曹議郎說,籠中之雀有三種下場:被主人玩膩了掐死,被貓叼走,或者...自己啄開籠門。

他走到我畫的朱砂圖前,蹲下細看。月光從窗縫漏進來,照在那片鮮紅的“水脈”上,詭異得像血。

賈詡:張先生畫的這個城...很有意思。但您忘了一件事。

你:什麼?

賈詡:(手指點向皇城位置)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可舟本身,也是木頭做的。

他說完就起身離開,像來時一樣無聲無息。門關上後,我盯着地上那灘朱砂,忽然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我想改變洛陽的水系,但洛陽真正的“水源”,是皇城裏那個只知道賣官鬻爵的皇帝。

而木頭做的舟...是會爛的。

正月十五,上元節。

啞仆送來的飯食裏多了顆元宵,糯米包的,糖餡流出來,甜得發膩。我吃的時候,聽見牆外傳來巨大的喧囂——是皇城方向。

爬上院中那棵老槐樹,勉強能從牆頭看見一角天空:無數孔明燈正緩緩升起,像一群發光的幽靈漂浮在洛陽上空。最大的那盞燈上,分明畫着龍紋。

天子與民同樂。史書會這麼寫。

下樹時,我在樹上摸到一道新鮮的刻痕。不是刀刻的,是指甲反復劃出來的,很深,很深。借着月光辨認,是四個字:

“勿飲井水。”

字跡邊緣還沾着一點暗褐色的東西,湊近聞,有鐵鏽和...淡淡的腥氣。

當夜我做了第二個夢。

夢見自己站在井邊,井裏沒有水,只有無數雙向上伸的手。那些手我認得:鐵匠李生滿老繭的手,魯椿獨臂的手,織工王被梭子磨出厚皮的手。它們抓着井壁,指甲崩裂,卻還在向上爬。

然後井水突然涌上來,不是清水,是鮮紅的、黏稠的血。血水裏浮起一張張臉:王管事、曹、賈詡...還有我自己。

醒來時天還沒亮。我沖到井邊——院子裏有口小井,平時啞仆打水用。打上一桶,湊到鼻尖聞。

沒有異味。

但當我用手指蘸水,在石台上寫字時,水跡後,留下了一層極細微的紅色粉末。

朱砂。

有人在井裏投了朱砂。量很少,不足以致命,但長期飲用會慢慢沉積在體內,讓人精神恍惚,產生幻視——就像那些“見鬼神”的方士。

我忽然想起原主張角晚年的記載:“角病,見黃天立於庭,遂狂。”史家說他裝神弄鬼,可如果...他是真的“見”到了呢?

正月二十,啞仆死了。

死得很安靜。早上我沒等到送飯,推門出去,看見他倒在井邊,手裏還握着水桶的繩子。臉色發青,嘴唇卻是詭異的鮮紅——朱砂中毒的典型症狀。

我蹲下身,發現他另一只手裏緊緊攥着東西。掰開手指,是半塊饅頭,饅頭裏夾着張字條:

“水有毒。勿聲張。今夜子時,牆東第三磚。”

字條上的字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寫的。可一個啞巴,怎麼識字?

我把他抱到屋裏,蓋上草席。蓋到臉時,看見他眼角有一滴沒透的淚——原來啞巴也是會哭的。

那天我一整天沒喝水。

子夜,我找到牆東第三塊磚。磚是鬆動的,抽出來,後面有個油布包。打開,裏面是三樣東西:

一枚刻着“越騎校尉”的腰牌。

半張洛陽城防圖,標注着羽林軍換崗的時間。

還有一封信,真正意義上的信——不是竹簡,不是帛書,是粗糙的麻紙,上面寫滿密密麻麻的小字。

信的開頭是:“角兄親啓。弟寶泣血再拜。”

是張寶的信。

信很長,寫了十七張紙。我借着月光,一字一句地讀。

張寶說,钜鹿已經聚集了三萬信徒,冀州八郡響應者衆。他說“大賢良師”的名號已經傳遍河北,連幽州的烏桓人都知道太平道。他說各地渠帥都在等我回去,“黃天當立”的旗幟已經繡好,只等我一到,便可...

便可什麼,他沒寫。但信紙邊緣有幾個字被反復描深:“甲子”、“甲子”、“甲子”。

甲子年。公元184年。黃巾起義之年。

現在是光和七年正月。按史書記載,張角應該在去年就開始籌劃,今年三月就要舉事。可我這個張角,還被關在洛陽這個小院裏,連井水都不敢喝。

信的最後一段,字跡突然變得狂亂:

“兄若困於洛陽,弟當率死士百人,潛入城中...雖九死,必救兄出。然宮中傳出消息,陛下已下密旨,凡太平道首腦,可就地格...”

“就地格”四個字,墨跡洇開,像是被水打溼過。

我把信紙湊到鼻尖。不是水,是酒。張寶寫信時在喝酒,也許還哭了。

這個在史書裏被一筆帶過的“地公將軍”,此刻在信紙上鮮活起來:一個焦急的弟弟,一個狂熱的信徒,一個...可能正在把三萬活人帶向死地的首領。

油布包裏還有樣小東西:一枚骨制的哨子,刻着太平道的符文。信裏說,吹響它,會有“洛陽的兄弟”來接頭。

我握着那枚骨哨,在黑暗裏坐到天亮。

正月二十二,有人敲門。

不是啞仆那種小心翼翼的叩,是正式的、有節奏的敲擊。三長兩短,重復兩次。

你:誰?

門外人:(聲音嘶啞)賣炭的。天冷,客官要炭嗎?

我打開門。門外站着個挑炭簍的老漢,滿臉煤灰,但眼睛亮得異常。他擠進門,反手閂上,動作快得不像老人。

老漢:(放下擔子,從炭簍底層抽出把短刀)張天師,在下馬元義,洛陽大方渠帥。

馬元義。這個名字我聽過——在原本的歷史裏,正是他在洛陽策劃起義,事敗被捕,車裂而死。他的死,成了黃巾起義提前爆發的導火索。

你:(後退半步)你怎麼找到這裏的?

馬元義:(扯下假胡子,露出一張年輕的臉)啞仆是我們的人。他死了?

我點頭。他沉默片刻,朝井方向拱了拱手。

馬元義:他是自願喝那井水的。王司徒的人盯上這兒了,他得給個理由——一個瘋子道士毒死啞仆,逃之夭夭的理由。

原來啞仆不是不識字的啞巴。他是太平道埋在洛陽最深的一顆釘子,深到連曹都沒發現。而他選擇用最慘烈的方式,爲我鋪一條“合理”的逃亡路。

你:現在外面什麼情況?

馬元義:全城。王司徒以“搜捕太平道餘黨”爲名,已經抓了三百多人,大部分是城南的貧民。但...(他壓低聲音)曹議郎暗中保下了其中一半,關在別處。

又是曹。他到底在下怎樣一盤棋?

馬元義從懷裏掏出一卷帛書,是張寶那封信的謄抄,但在末尾多了一段話——顯然是張寶後來補上的:

“兄見信時,元義當已至。兄可隨其出城,走商於古道,五至钜鹿。弟已備三十六方渠帥,待兄登壇...”

登壇。登壇做什麼?稱帝?祭天?還是...赴死?

你:(把帛書扔進炭盆)我不走。

火焰吞沒絲綢,發出焦糊的氣味。馬元義愣住,手按在刀柄上。

馬元義:天師!三萬兄弟在等您!河北千萬百姓在等您!

你:等我去死嗎?

話出口的瞬間,我自己也愣住了。太直白,太殘忍,但這就是真相。原主張角在起義後不到八個月就病死了,張寶張梁半年後戰死,數十萬信徒被屠。

馬元義的臉在火光中扭曲。他年輕的眼睛裏有什麼東西碎了——是信仰?還是希望?

馬元義:(聲音發抖)天師...您說過,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你:蒼天是死了。可誰來立黃天?你?我?還是那些連飯都吃不飽的農民?

我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清晨的洛陽正在蘇醒,炊煙從千家萬戶升起——那是窮人在燒昨撿來的柴,富人在溫昨夜剩的酒。同樣的煙,不同的命。

你:馬元義,你過人嗎?

他搖頭。

你:我也沒有。但如果我們現在去钜鹿,接下來要的,會是成千上萬的人。而其中大部分,會是和我們一樣的窮人——只不過他們穿着漢軍的衣服,我們裹着黃巾。

炭盆裏的火漸漸熄了。灰燼飄起來,落在我們之間,像場黑色的雪。

馬元義:(慢慢跪下來)那...我們該怎麼辦?等死嗎?

我扶起他。他的手很冷,在發抖。

你:你今年多大?

馬元義:十九。

十九歲。在我來的那個時代,這個年紀的人還在上大學,爲戀愛和考試煩惱。而在這裏,他已經是個“大方渠帥”,準備爲某個虛無縹緲的“黃天”去死了。

你:我要你去做一件事。不是人,不是造反。

馬元義抬起頭,眼睛裏重新燃起一點光。

你:回钜鹿,告訴我二弟,就說...張角已死於洛陽獄中。讓他解散信徒,各回家鄉。

馬元義:(猛地站起來)不可能!二將軍不會信!就算信了,他也不會...

你:他會。因爲同時,會有另一條消息傳遍河北:皇帝下詔,免冀州三年賦稅,開官倉賑災。

馬元義像看瘋子一樣看我。

你:當然,詔書是假的。但只要能拖三個月——拖到春耕,拖到那些農民把種子撒進地裏,他們就會猶豫。人一旦開始播種,就不想死了。

這是賭博。用一條假消息和一道假聖旨,賭數十萬人的求生欲。

馬元義:誰來做這個假聖旨?

你:(從懷裏掏出那枚“越騎校尉”的腰牌)曹。

腰牌在晨光中泛着金屬的光澤。馬元義盯着它,臉色越來越白。他終於明白:從他踏進這個院子開始,他就已經在一張更大的網裏了。

馬元義:曹議郎...爲什麼要幫我們?

你:他不是在幫我們。他是在幫自己——幫自己清理棋盤,幫自己積累籌碼。而我們,恰好是他現在最順手的兩枚棋子。

窗外傳來雞鳴。天快亮了,馬元義必須在天亮前離開。

他重新挑起炭簍,走到門口,又回頭。

馬元義:天師,如果...如果我還是想跟您呢?

我看着他年輕的臉,想起原主張角記憶裏那些同樣年輕的面孔。他們後來都死了,死在長社,死在廣宗,死在歷史的縫隙裏,連名字都沒留下。

你:那就活下去。活到亂世結束,活到天下太平,活到...你能安心種地、娶妻生子的那一天。

他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馬元義走後,我收拾房間。在炭盆灰燼裏,發現那卷帛書沒有完全燒盡——還剩一角,上面寫着兩個字:

“甲子。”

我把它撿起來,指尖被餘溫燙了一下。

正月二十五,小院來了第三個訪客。

這次連門都沒敲,直接翻牆進來的。是個女人,三十來歲,粗布衣裙,但腰間別着一把精致的短劍——劍柄上刻着“皇甫”二字。

女人:(落地無聲)張先生,我家主人有請。

你:你家主人是?

女人:(微微一笑)去了就知道。對了,主人讓我帶句話:“那口井,該填了。”

我跟着她翻牆而出——原來院子西側有處矮牆,外面是條死巷,平時堆滿垃圾。女人帶我七拐八繞,最後鑽進一輛沒有標識的馬車。

車廂裏坐着個人。五十多歲,面容剛毅,胡須修剪得整整齊齊,穿着常服,但坐姿筆直如鬆——那是軍人的坐姿。

陌生人:(示意我坐下)老夫皇甫嵩。

我心跳漏了一拍。皇甫嵩,那個後來在長社一把火燒掉數萬黃巾軍的名將,現在就坐在我對面,離我不到三尺。

皇甫嵩:(遞過來一杯茶)放心,沒毒。老夫要你,不必這麼麻煩。

茶很燙。我握着杯子,等他開口。

皇甫嵩:曹孟德跟我打了個賭。他說,張角不是想造反,是想救人。老夫不信,所以來看看。

你:現在將軍信了嗎?

皇甫嵩:(盯着我看了很久)你眼睛裏沒有野心。這很危險——沒有野心的理想主義者,往往死得最慘。

馬車在行駛。簾子偶爾被風吹起,我瞥見外面的街景:我們正在穿過西市,那個曾經被封市的地方,現在已經恢復了熱鬧。但路邊多了很多乞丐,大多是生面孔——是從冀州逃荒來的。

皇甫嵩:看到那些流民了嗎?冀州大旱,又鬧蝗災,官府還在加征“剿匪稅”。你知道他們嘴裏念叨什麼嗎?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

“大賢良師何時來救我們。”

我的手一抖,茶水灑出來。

皇甫嵩:曹孟德那套“假聖旨”的把戲,騙不了人。災民要的是實實在在的糧食,不是一張紙。而糧食...(他冷笑)都在世家的糧倉裏,在官府的常平倉裏。你猜,誰會開倉?

不會有人開倉。我知道。原主的記憶裏,那些餓殍遍野的畫面,那些易子而食的慘劇,都和緊閉的糧倉大門形成鮮明對比。

你:將軍有何高見?

皇甫嵩:兩個選擇。第一,老夫現在就把你交給王司徒,換三百石糧食賑災——雖然杯水車薪,但能活幾十人。第二...

他身體前傾,聲音壓得更低:

“你配合老夫演場戲。一場足夠大、大到能讓陛下下旨開倉放糧的戲。”

馬車停了。外面傳來水聲——是洛水。

皇甫嵩:選吧,張角。是做幾十人的救命恩人,還是做一場豪賭的賭注?

我看向窗外。洛水湯湯,流向東方。河灘上,有幾個孩子在放紙船,紙船上點着小蠟燭,順流而下,像一條發光的鏈。

那些孩子裏,也許就有未來的黃巾軍,未來的漢軍,未來的...屍體。

你:怎麼演?

皇甫嵩笑了。那是種疲憊的、看透一切的笑。

“很簡單。”他說,“你‘逃’出洛陽,老夫帶兵‘追捕’。我們一路往冀州去,每到一郡,你就‘煽動’流民,老夫就‘鎮壓’。動靜鬧得越大,朝廷越恐慌,就越可能開倉——爲了安撫民心。”

你:如果朝廷不開倉呢?

皇甫嵩:那我們就真的打一場。老夫勝,你死,黃巾滅。你勝...(他搖搖頭)你勝不了。老夫麾下是北軍五校,你那些信徒拿的是鋤頭。

現實得殘酷。原來在這些人眼裏,太平道從來不是威脅,是工具——是向朝廷施壓的工具,是博弈的籌碼,是演戲的道具。

你:我有個條件。

皇甫嵩:說。

你:不降卒。不屠百姓。每到一個地方,先開糧倉——哪怕是搶。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聽見洛水拍岸的聲音,聽見遠處孩子們的嬉笑。

皇甫嵩:(終於開口)可以。但你要記住,戲一旦開演,就可能假戲真做。刀劍無眼,老夫也不能保證什麼。

他推開車門,示意我可以走了。

皇甫嵩:給你三天考慮。三天後午時,如果你出現在洛陽東門,我們就開始這場戲。如果不來...(他看了我一眼)就當老夫沒見過你。

我下車時,他又叫住我。

皇甫嵩:對了,那口井...真的該填了。王家往裏面扔的不止朱砂。

你:還有什麼?

皇甫嵩:(放下車簾,聲音從裏面飄出來)屍體。三具,都是你們太平道的人。

馬車駛遠了。我站在洛水邊,看着那些發光的紙船漸漸漂遠,有的被浪打翻,蠟燭熄滅,沉入黑暗。

風吹過來,很冷。

我慢慢走回小院。翻牆進去時,天已經黑了。院子裏那口井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像一只等待吞噬的眼睛。

我找了塊石板,想蓋住井口。搬動時,聞到一股淡淡的腐臭——從井裏飄上來的。

原來啞仆不是第一個死的。

我坐在井邊,坐到月亮升到中天。然後從懷裏掏出那枚骨哨,放到唇邊。

沒有吹。

只是握着,握着,直到手心被骨刺硌出血。

遠處傳來更聲。二更了。

三天。

我還有三天時間,決定是做幾十人的救命恩人,還是做一場注定流血的大戲的主角。

或者,有沒有第三條路?

系統面板在此時浮現,閃着刺眼的紅光:

【警告:歷史關鍵節點接近】

【原時間線:184年2月,張角於钜鹿起義】

【當前時間:184年1月28】

【剩餘時間:30天】

【檢測到多重勢力介入,未來預測失敗率:89%】

預測失敗。連系統都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

我關掉面板,抬頭看天。星空浩瀚,那些星星在兩千年前就是這樣亮着,在兩千年後也會這樣亮着。

而夾在中間的我,這個叫張角的穿越者,要在三十天內,決定數十萬人的生死。

井裏的腐臭味又飄上來。

我站起身,找來鏟子,開始填井。一鏟土,又一鏟土。泥土落下去,發出沉悶的回響,像大地的心跳。

填到一半時,鏟子碰到什麼東西。軟軟的。

我沒往下挖。

只是繼續填土,直到井口被完全封死。然後在上面踩實,踩出一個平坦的圓。

做完這一切,天邊已經泛白。

新的一天要開始了。

而我的三天,現在還剩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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