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濁發現黃金聖杯的秘密，是在一個毫無意外的加班夜。
那晚她剛結束摩墨斯的直播復盤，神格數據在後台瘋狂跳動，黑粉值突破兩千萬大關。她餓得不行，但外賣APP顯示"周圍沒有願意送餐的騎手"——格蕾婭把方圓五公裏的騎手都污染了，他們集體"懶得接單"。
"這丫頭……"蘇濁罵了一句，從系統空間裏掏出聖杯，還有一包紅燒牛肉面。
這是她的習慣。穿越前，泡面是連續加班189小時的續命丹；穿越後，泡面成了她唯一還有"人味兒"的執念。永夜塔的食堂提供神界餐，吃了能漲神力，但她總覺得那玩意兒像PM畫的餅，虛得很。
燒水壺是陳怠友情提供的，他懶得親自燒，就污染了電路，讓電流"自發地"加熱。水開了，她熟練地拆袋、放面餅、撒調料包，最後倒入熱水。
就在滾燙的開水接觸到聖杯內壁的瞬間——
【警告：檢測到原初神性反應】
【黃金聖杯（已污染）正在進行自我淨化】
【淨化進度：0.01%……0.03%……】
【當前狀態：母神之淚碎片激活中】
蘇濁的手僵住了。
她眼睜睜看着聖杯內壁的浮雕——那些不可描述的**姿勢——開始融化，重組，變成了無數細小的金色淚滴。每一滴淚裏，都倒映着一個世界。
"系統，"她聲音發緊，"母神之淚是什麼？"
【母神之淚：世界意識誕生時流下的第一滴眼淚，蘊含"創造"與"毀滅"雙重概念】
【功能：可升級爲"移動神域"，容納3000名信徒，並提供"神性增幅"】
【副作用：使用者將被動吸收信徒的"加班怨念"，可能引發神格污染】
【備注：您用母神之淚泡面，相當於用女媧的補天石當磨刀石——暴殄天物，但有效】
蘇濁盯着那碗面。
面條在金色的液體裏翻滾，湯頭泛着彩虹色的油光，調料包裏的脫水蔬菜，竟重新長成了完整的形態——小白菜在湯裏搖曳，胡蘿卜切面上冒出新芽。
她挑了一筷子，送進嘴裏。
【您食用了"神性增幅泡面"】
【效果：神性抗性+50%，持續2小時】
【副作用：短暫獲得"母神視角"，可看見所有神明的"KPI完成度"】
【備注：好吃嗎？不好吃也沒辦法，食材僅限於此】
蘇濁的瞳孔瞬間擴散。
她看見了整個深城的神明，像一顆顆閃爍的紅綠燈，懸浮在夜空裏。
赫淮斯托斯頭頂懸着【本周KPI：285%（超標）】
摩墨斯頭頂是【本月加班時長：327小時（危險）】
烏列爾頭上飄着【財務審計中：已發現3處假賬（安全）】
而永夜塔頂層，陸執的頭頂，赫然顯示着：
【正義完成度：99.9%】 【人性偏移度：5.2%】 【預計42天後進入"人格化"】 【自燃風險：中】
"……"她咽下嘴裏的面，"這玩意兒是神明版的企業微信？"
【是的，母神之淚本就是世界意識的HR管理系統】
【您現在擁有"只讀權限"】
【若要獲得"編輯權限"，需獻祭三個主神級神格】
【溫馨提示：不建議，會死】
蘇濁沒理會系統的溫馨提示，她正忙着把面湯喝光。味道確實不咋地，像用PM的嘴炮熬出來的雞湯，虛有其表，但神性增幅是實打實的。
就在她準備再泡一包時，辦公室的門被暴力踹開。
"蘇濁！你這個瘋女人！"陸執沖進來，風衣下擺還沾着聖光炮的硝煙，"你剛才做了什麼？！"
"吃泡面。"她舉起空碗，"你要嗎？還有一包老壇酸菜。"
"我不是說泡面！"陸執指着窗外，"剛才整個深城的神明KPI系統，被你激活了！現在所有神都能看見彼此的完成度，秩序亂套了！"
"哦？"蘇濁挑眉，"那不是挺好嗎？公開透明，防止內卷。"
"好個屁！"陸執罕見地粗口，"看見窮神的KPI比他高，當場破防，把自己的金庫燒了！"
"哈？"
"還有愛神，看見戰神因爲沒仗打KPI墊底，笑得太過分，被戰神詛咒了，現在她的直播間只能播放《戰爭與和平》紀錄片！"
蘇濁笑得前仰後合："這不是……挺好的嗎？"
"好？"陸執的天平開始發光，"我弟弟失蹤了！他剛才還在跟蹤你，現在KPI系統一激活，他頭頂顯示【跟蹤任務失敗】，人就不見了！"
"你弟弟？"
"陸沉，"陸執咬牙，"守夜人史上最大的麻煩。"
陸沉是在蘇濁倒第二碗面湯時，自己從通風管道裏爬出來的。
"姐，"他第一句話就這麼叫，"你那個泡面，還有嗎？"
蘇濁和陸執同時愣住。
陸沉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穿着一身破洞牛仔，頭發染成灰，左耳釘着個骰子形狀的耳墜。他的守夜人制服被撕成了披風，背後用馬克筆寫着"Luck is Boring"（幸運真無聊）。
【系統掃描中……】
【姓名：陸沉】 【身份：守夜人A級外勤/陸執親弟】 【神格：幸運之神（12%）】 【狀態：重度自我污染】 【備注：主動放棄99%神格，認爲"幸運太無聊，毀滅才有意思"】
"你跟蹤我？"蘇濁挑眉。
"不算跟蹤，"陸沉聳肩，"是'幸運指引'。我的神格告訴我，跟着你，能看見毀滅。"
他走到桌前，盯着黃金聖杯，眼睛放光："這就是母神之淚？我哥找了三年，結果被你用來泡面？"
"有問題？"
"沒有問題！"陸沉興奮得發抖，"這就是我要的美學！把聖物拉下神壇，變成餐具！把神性消解在常裏！"
他轉向陸執："哥，你懂嗎？這就是後現代解構主義！"
陸執面無表情："我不懂，我只知道你任務失敗，該寫檢討。"
"檢討？"陸沉嗤笑，"我的神格都自我污染到12%了，還寫什麼檢討？"
他轉向蘇濁，突然跪下："姐！教我！教我你怎麼把'加班'變成'藝術'，把'污染'變成'救贖'！"
蘇濁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後退："你……你想學？"
"對！"陸沉抬頭，眼睛亮得嚇人，"我想學你的'自我毀滅式營銷'！我受夠了幸運！所有人遇到我都中獎，都走運，都覺得我是吉祥物！"
"但我不想當吉祥物，"他聲音低沉下去，"我想當個人。"
"一個有選擇權的人。"
陸執的天平，瘋狂震動。
【檢測到弟弟神格瀕臨崩潰】 【建議：立即淨化】 【但淨化成功率：0%】 【原因：他主動擁抱污染】
蘇濁看着這個跪在地上的富二代，突然想起了穿越前的自己。
那個在工位上連續加班189小時的自己。
那個對PM說"好的收到"的自己。
那個明知道是坑，還得往下跳的自己。
"你起來吧，"她說，"我不收徒。"
"爲什麼？"
"因爲，"她轉身去泡面，"我沒有東西可教。"
"你有的！"陸沉爬起來，"你那一碗泡面，讓我看見了996天後的未來！"
"看見什麼了？"
"看見了……"陸沉的眼神迷離，"看見了我在工位上猝死，靈魂被世界意識收走，排隊三年，然後被分配到一個叫'幸運之神'的崗位，每天的工作是給信徒送好運。"
"我看見我送了一萬年好運，最後瘋了，神格自爆，變成了'不祥之神'。"
"我看見所有人都躲着我，說我是瘟神。"
"我看見……"他聲音顫抖，"我看見我哥爲了給我收屍，正義神格過載，和我一起自爆。"
辦公室陷入死寂。
陸執的手，第一次抖了。
"你看到了？"他聲音很輕。
"看到了。"陸沉點頭，"所以我要學她，"他指着蘇濁，"我要在毀滅之前，先把這個世界毀滅一遍！"
"至少那樣，"他咧嘴笑，"我們死得有意義。"
蘇濁端着泡面，塞到他手裏："先吃面。"
"吃了，就拜師？"
"吃了，"她說，"你就明白，毀滅沒有意義，惡心這個世界才有意義。"
陸沉接過面，狼吞虎咽。
【陸沉食用了"神性增幅泡面"】 【幸運之神神格，短暫恢復至50%】 【副作用：看見10086種可能的未來，其中10085種是毀滅】
他放下碗，淚流滿面："姐，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
"明白幸運不是恩賜，是詛咒。"
"明白越是幸運，越要反抗。"
"因爲，"他站起身，骰子耳墜發出微光，"幸運到極致，就是必然。"
"而我，"他看向陸執，"不想成爲那個必然。"
陸執的天平，第一次，向右盤傾斜。
偏移度：5.2%→6.0%
他的正義神格，在弟弟的"自我毀滅美學"面前，出現了裂痕。
【系統提示：陸執的正義神格，開始理解"反抗"的概念】
【備注：這不是偏移，是進化】
陸沉死皮賴臉地在蘇濁辦公室住了下來。
他睡沙發，但沙發被他污染成了"幸運沙發"——坐上去的人必中獎。陳怠試過一次，結果中了"再來一包"方便面，高興得從吊袋裏掉了出來。
蘇濁沒趕他走，因爲這家夥雖然腦子不好使，但確實好用。
比如現在，他正在用幸運神格幫蘇濁"強化"黃金聖杯。
"姐，你這個聖杯，"他端着杯子左看右看，"有七重封印。"
"你怎麼知道？"
"幸運告知的，"陸沉說，"我的神格雖然只有12%，但'感知機遇'的能力還在。"
他指着杯底的浮雕："你看這裏，這行小字——'致終將自由的靈魂'，是封印的鑰匙。"
蘇濁湊近看，發現那行字下面，還有更小的字：
【第一層封印：母神之淚】 【第二層封印：薪王灰燼】 【第三層封印：社畜怨念】 【第四層封印：被加班者的骸骨】 【第五層封印：未支付的時薪】 【第六層封印：離職申請書的灰燼】 **【第七層封印：永不打卡的靈魂】】
"這……"蘇濁倒吸涼氣，"這是我前世的東西？"
"不是，"陸沉的表情難得嚴肅，"這是所有猝死打工人的東西。"
"這聖杯，不是愛神的，"他說，"是世界意識用來收集你們怨念的容器。"
"每次有人猝死，怨念就被收進來，一層一層，封印成聖杯。"
"所以，"他看向蘇濁，"你能污染它，不是偶然。"
"因爲，"他說，"你就是最後一道封印。"
蘇濁感覺自己的血液凝固了。
她想起系統最初的那句話：
【檢測到純淨無信者】
【是否啓動七罪污染？】
原來，純淨不是指她不信神，而是指她就是怨念的體。
她就是第7層封印。
【系統提示：宿主身份已暴露】 【您不是污染者，您是污染源本體】 【所有罪孽值，皆爲您自身產出】
【警告：若您死亡，七重封印全開，母神之淚將重塑世界】
【備注：世界意識HR總監9527，正在路上】
蘇濁沉默了很久，然後笑了。
"所以，"她說，"我死了，世界就重啓？"
"對。"陸沉點頭，"但重啓後的世界，沒有神明，沒有信仰，只有……"
"只有勞動法。"
辦公室陷入詭異的寂靜。
陳怠從吊袋裏探出頭："那還等什麼？趕緊死啊。"
"閉嘴。"蘇濁和陸沉同時說。
陳怠縮回去，嘟囔着"死了就能永遠休息了"。
蘇濁沒理他，她正忙着在聖杯裏泡面。
但這次不一樣。
她注入了自己的罪孽值。
3800點，全部注入。
聖杯開始發光，七重封印一層層解開，又一層層重組。
最後，杯子變成了一枚戒指。
【黃金聖杯·移動神域形態】
【效果：可隨身攜帶3000名信徒的神域】
【特殊能力："加班"——領域內所有神明強制工作，直到KPI完成】
【副作用：使用者將永久綁定"HR總監"身份】
蘇濁戴上戒指，感覺指尖發燙。
"姐，"陸沉問，"你感覺到什麼？"
"感覺到，"她睜開眼，瞳孔裏有金色的時鍾在轉動，"我該給所有神明，排個班表了。"
就在這時，辦公室門被推開。
世界意識的HR總監9527，再次降臨。
但這次，他的進度條臉，變成了紅色。
"蘇濁女士，"他說，"您違反了《神明管理條例》第1條——禁止私自建立神域。"
"所以呢？"
"所以，"他說，"您被捕了。"
"罪名是，"他頓了頓，說出一個讓陸沉都震驚的詞，
"企圖讓神明，也過上朝九晚五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