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外。
廊下的王狗兒,聽着學堂內的朗朗書聲。
心中卻有一絲激動。
經過這幾天的觀察,他已經發現了這個世界,只是從明朝開始的時間線發生了改變。
而明之前並沒有變化,有唐有宋,並且,本朝和他前世熟知的明朝,也沒有什麼區別。
同樣是八股取士。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他要想打破奴籍這層枷鎖,唯一的辦法,就是像張居正和徐學謨一樣,參加科舉。
只要有了功名,所有一切的難題,都將迎刃而解。
可惜,眼下他舉目無親,只能先將這個念頭,深深藏在心底……
……
教學還在繼續。
陳夫子慢悠悠地教了一段。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後,便合上書卷,開始了每例行的抽背。
“趙家小子,你來背首孝悌,次見聞,至此十義,人所同。”
“是!”
被點名的學生站起身,磕磕巴巴,但總算完整地背了下來。
“錢家小子,你背經子通,讀諸史至朝於斯,夕於斯。”
“好的,先生。”
另一個學生,也順利背出。
接連點了幾個,都未出大錯。
“尚可。”
陳夫子撫着胡須,目光掃視,最終,落在了有些坐立不安的張文淵身上。
“張文淵,你來背昔仲尼,師項橐至唐劉晏,方七歲。”
“啊?我……”
張文淵猛地站起,小臉瞬間憋得通紅。
他昨光顧着炫耀新書童和玩木劍,哪裏認真溫習了?
此刻,支支吾吾,半天只擠出了一句:“昔仲尼……師……師……”
然後,便再也接不下去,腦袋越垂越低。
“混賬!”
陳夫子臉色一沉,戒尺在案上不輕不重地一敲,說道:
“伸出手來!”
“啪!啪!啪!”
清脆的戒尺聲,伴隨着張文淵的痛呼在教室裏回蕩。
廊下的王狗兒,聽得清清楚楚。
暗暗爲這位調皮的小少爺默哀了兩分鍾。
“嬉戲廢學,該打!”
“今所教段落,罰抄一百遍,明交來!”
“若抄不完,後倍之!”
陳夫子嚴厲的聲音不容置疑。
“是!”
張文淵捂着手心,齜牙咧嘴地坐下,再不敢抬頭。
“繼續上課。”
陳夫子說道。
……
很快。
上午的課程結束,學生們紛紛離開。
放學路上,同窗們那些或明或暗的取笑眼神,如同細針般扎在張文淵背上。
他繃着小臉,一路氣沖沖地回到自己的院落,剛一進門,積攢的怒火便徹底爆發。
“砰!”
他一把將書袋摜在地上,猶不解氣,又狠狠踢了旁邊的花盆一腳。
“什麼破夫子!”
“老不死的!就知道手心兒!”
張文淵怒吼着,小臉漲得通紅。
春桃和夏荷聞聲趕來,見他如此模樣,嚇得噤若寒蟬,垂手站在一旁,連呼吸都放輕了。
平裏,最得他歡心的木劍被冷落在牆角,連丫鬟端上來他最愛吃的桂花糕,也被他一手掃開,滾落在地。
“不吃不吃!都拿走!”
他像只被困住的小獸,在房間裏焦躁地轉着圈子,嘴裏不住地咒罵着陳夫子和那可惡的一百遍罰抄。
然而,發脾氣終究解決不了問題。
想到明若交不出罰抄,等待他的將是加倍乃至更嚴厲的懲罰,張文淵最終還是蔫了下來。
垂頭喪氣地挪進書房,不情不願地攤開紙筆。
王狗兒跟了進去,熟練地開始研墨。
動作輕緩,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手上的戒尺印還隱隱作痛,看着那厚厚一疊宣紙和才寫了不到三遍,就已經手腕酸痛的進度,張文淵只覺得前路一片黑暗。
他越想越委屈,鼻子一酸,竟“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一邊抽噎着,一邊歪歪扭扭地繼續寫,嘴裏還含糊不清地發泄道:
“嗚嗚嗚……老匹夫……等……等小爺我以後考上舉人,當了官……非……非把你扔進大鼎裏活活烹了不可!”
正在研墨的王狗兒聞言,手腕微微一滯。
他抬眼飛快地瞥了一下門口,確認無人聽見,這才壓低聲音,說道:
“少爺,慎言!”
“尊師重道乃人之大倫,此話萬萬不可讓旁人聽去,否則恐有煩。”
張文淵哭聲一頓,抽噎着看了王狗兒一眼。
他也知道這話大逆不道,只是氣急了才口不擇言。
見王狗兒神情緊張,是真切地爲自己擔心,心裏那點遷怒也散了些,咕噥道:“我……我就說說罷了……”
他發泄完,用袖子抹了把眼淚鼻涕,深吸一口氣,正準備繼續與那望不到頭的罰抄搏鬥。
筆剛提起,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身旁安靜研墨的王狗兒身上。
看着王狗兒那沉靜的姿態,想起昨他說過自己會寫字的事,一個念頭陡然出現。
他眼睛一亮,猛地放下筆,也顧不得手上的疼和臉上的淚痕了,一把抓住王狗兒的胳膊,激動道:
“對了,王狗兒!”
“你不是會寫字嗎?”
王狗兒點頭道:“小人是認得幾個字……”
“太好了!”
張文淵高興的幾乎要跳起來,當即說道:
“那你幫我抄!”
“幫我抄這一百遍!”
“反正那老眼昏花的夫子也看不出來筆跡!”
他越說越覺得此計甚妙,用命令式的語氣道:
“快!你來寫!”
“寫得稍微像一點我的字就行!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