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苒和秦晴拖着沉重的步子從校外往回走，像兩棵被曬蔫了的小草。
跑了整整一個下午，一無所獲，身心俱疲。
便利店只要男生，電影院排班全在半夜、家教點名要師範專業的。
就連茶店都非要半年工作經驗。
看樣子大環境是真的不好。
爸爸本來就不讓她出去，現在找不到，倒也省得他擔心。
推開宿舍門，只有夏夢瑤一個人在。
她正抱着手機和朋友視頻，聲音外放着。
“絕對是真的！”視頻那頭的女生聲音激動，“我表姐和他是同一所私立的，說他高三才轉到京北附中，之前在他們圈子裏就出名地混，之前換女朋友比換衣服還勤！家裏背景深得很，聽說特別復雜，但他壓不在乎，照樣我行我素。”
林苒伸手去拿水杯，動作幾不可察地滯了半秒。
“也正常，”夏夢瑤漫不經心地接話，“你看他那張臉，又帥又野，只要長得不差，估計他都來者不拒，玩玩兒唄。”
朋友咯咯笑：“真假啊？這也太誇張了……不過那張臉確實值得。”
林苒慢慢擰開杯蓋，低頭喝了一口涼透的白水。
吞咽的時候，喉嚨莫名發緊。
她垂着眼，盯着桌面上的木紋，一動沒動。
“快看我發你的！我表姐發了他前女友照片，據說是他高二交的最後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談了超過三個月的！”
秦晴也被勾起好奇心，悄悄支起身子往那邊瞥了一眼。
林苒的心跳漏了一拍。
照片？
“就這？”夏夢瑤誇張地嘆了口氣，“這女生看起來好普通啊，而且就一個背影，連臉都看不清。穿得也太素了吧，地攤貨似的，裴驍怎麼會看上這種類型？審美斷層了吧？”
“山珍海味吃膩了，換清粥小菜嚐鮮唄，”女生輕嗤，“有錢少爺體驗生活罷了。聽說轉學就分了，本沒當真。”
林苒突然站起身，走向陽台，收衣服。
傍晚的風吹動她額前的碎發，也吹散了屋裏傳來的只言片語。
陽台上的衣服在微風裏輕輕晃動，她伸手去取，動作有些遲緩，像是提線木偶。
“你沒事吧？苒苒。”
秦晴跟出來，小心看她臉色。
“沒事，”她勉強笑了一下，“就是有點累了。”
秦晴瞥了一眼林苒手裏正收下來的那件淺藍色襯衫，愣了下，眼睛緩緩睜大。
她壓低聲音，忍不住開口：“那照片裏的人……是你吧？穿的好像就是這件。”
林苒的手指倏地收緊，手裏那件的襯衫被攥得皺成一團。
她沉默了一會兒，“嗯”了一聲。
“你可以……幫我保密嗎？”
秦晴怔了怔，看着林苒的眼睛，隨即點頭：“好，我誰也不說。”
回到寢室，林苒默默將襯衫仔細疊好，用身體擋住夏夢瑤可能投來的視線，將它塞進衣櫃最深的角落。
夏夢瑤似乎又發現了什麼新的八卦，關了視頻外放，對着話筒說得眉飛色舞，完全沒注意到陽台門口的動靜。
林苒坐回桌前，給手機上充電線。
下午去找的時候，手機就震動個不停，全都是來自同一個人的瘋狂轟炸，很快就耗盡電量自動關機了。
剛一開機，屏幕上立刻像爆炸一樣彈出十幾個未接來電的提醒。
鮮紅的標識觸目驚心，全都來自被她拉黑過的號碼，以及幾個嶄新的、同樣歸屬地的陌生號碼。
下方還跟着一連串信息：
「在哪」
「接電話」
「回我」
「你拉黑一個號，我換一個號」
......
一如既往地不達目的不罷休。
林苒盯着屏幕，指尖發涼。
她頓了頓，點開微信，把他從黑名單裏放了出來。
她給他發了條消息，帶着最後一點試圖講道理的期望：
「你能不能有點邊界感？」
下一秒，手機屏幕亮起。
「邊界感？」
「你教教我？」
「怎麼才算有邊、界、感？嗯？」
她幾乎能想象出他發消息時那副似笑非笑的懶散模樣。
她深吸一口氣，用力地敲擊屏幕：
「比如，不要換着號碼擾前女友。」
這次，那邊停頓了片刻。
就在林苒以爲他會要消停的時候，新消息伴隨着震動彈了出來——
「誰說你是前女友了？」
「林苒，我們有說過分手嗎？」
「下來」
「我在你宿舍樓下。」
「或者我上去也行，你們宿舍樓阿姨剛才還對我笑，好像還挺喜歡我的。」
最後那句話後面，跟了個懶散的笑臉表情。
林苒一口氣堵在口，上不來也下不去。
她咬了下唇，打字：
「你別亂來。」
發完這句，她還是不放心。
匆匆拉開宿舍門走到樓梯轉角，找了個安靜的角落撥通語音。
只響了一聲就被接起，那頭傳來他懶洋洋的聲線：“比我想的快啊，寶寶。”
她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靜疲憊，“我今天真的很累了。”
他沒說話，電話裏只有他平穩的呼吸聲，耐心地等她繼續。
“真的沒騙你，我才回宿舍，6樓沒電梯爬上爬下很累，”她邊說着，手指邊摳着牆壁的邊縫，“你先回去吧。”
“什麼時候不累？”
他問，語氣聽不出情緒。
“你不煩我就不……”
林苒下意識想懟他，又想到他吃軟不吃硬的性子，怕激得他更不肯走，只好放緩語氣，“軍訓完……行不行？”
他又沉默了幾秒，才慢悠悠地說：“行。”
掛斷電話，林苒靠在牆上鬆了口氣。
洗漱完躺在床上，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又拿起手機：
「軍訓的時候別來找我」
消息剛發出去，屏幕就接連亮起，他秒回了好幾條。
「？」
「爲什麼？」
「怕別人知道你男人是我？」
「我拿不出手？」
林苒懶得再看，直接關掉手機，塞到枕頭底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