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降臨的寂靜裏,林苒有些無措地躺在床上。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躺了多久,時間仿佛被拉長,每一秒都在無聲中緩慢爬行。
裴驍進了浴室後,就一直沒出來。
裏面起初還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後來便沒了動靜。
四周靜得只剩下她自己尚未平復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敲得人口發慌。
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起身,赤着腳踩過地板,走到浴室門外。
磨砂玻璃透出暖黃的光,朦朧一片,什麼也看不清。
她抬手,敲了敲門板。
“你……還好嗎?”
裏面沉默了幾秒。
然後,他低啞的嗓音隔着門板撞進她耳膜,帶着點磨砂質地的糙:
“嚕罐兒呢,沒聽出來?”
林苒臉頰“轟”一下燒得通紅。
“沒事做就進來幫/把/手。”
他又補了一句,語氣裏聽不出是認真還是戲弄。
“你好好說話會死是吧,”她氣得牙癢,“我就多餘問你。”
林苒狠狠剜了門板一眼,轉身逃也似地扎進客廳,一屁股陷進沙發裏。
目光無措地打量着這個公寓。
極簡的灰黑色調,冷硬的大理石地面,線條鋒利的家具。
一切都是他的風格。
她發着呆,直到浴室門響。
裴驍帶着一身未的水汽走出來,頭發還溼漉漉地滴着水。
他徑自走向衣帽間,隨手翻出一件T恤和短褲套上,又翻了件新的T恤。
頓了頓,又把那件新的塞回衣櫃,重新翻出一件自己穿過的淨T恤。
走到客廳,他直接把衣服甩到林苒頭上。
“套上,”他嗓音裏還帶着事後的低啞,“別勾引我。”
林苒一把拽下衣服,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但還是乖乖套上了。
裴驍嗤笑一聲,大剌剌地在她旁邊的癱坐下來,長腿一伸,蹭到她腳踝。
他摸出煙盒,抽出一叼在嘴裏,剛要去摸打火機。
“要抽出去抽。”
他動作一頓,掀眼皮瞥她。
“嘖”了一聲,還是把煙拿下來,在指間漫不經心地捻着。
“我東西還在那兒,”林苒又開口,“你去給我拿回來。”
“什麼東西?”
“我自己的衣服,還有校園卡。”
“明天叫人送。”
“我現在就要,回學校要用。”
“回什麼學校?”他皺眉頭,語氣裏摻進一絲躁,“大晚上的折騰什麼?”
“明天早八。”
“明早我送你。”裴驍說得理所當然,伸手又想攬她,“就住這兒,別回去了。”
林苒避開,語氣硬了幾分:“不用。”
幾次三番被拒絕,裴少爺那點脾氣徹底上來了。
臉上那點懶散的笑意淡去,眼底沉下幾分不耐煩。
“我說,就住這兒。”
林苒沒吭聲,直接起身就往門口走。
裴驍伸腿別了她一下。
她腳下失衡,整個人就向後倒去,不偏不倚坐進他懷裏。
他的手臂箍上來,牢牢鎖住她的腰,將人固定在自己腿上。
“跑什麼?”他聲音貼着她耳朵,熱烘烘的,混着點啞,“我讓你走了?”
林苒沒掙扎,聲音壓得很平:“裴驍,你這樣沒意思。”
“我覺得挺有意思。”
他手臂收得更緊,勒得她有點喘不上氣。
“明早我送你,保證不誤你早八。衣服和卡,我現在就打電話叫人送。”
他頓了頓,語氣沉下去,“但今晚,就這兒,別回去了。”
說完,騰出一只手去摸手機,發消息。
林苒沒應聲,也沒再動。
安靜地待在他懷裏,視線落在空蕩蕩的茶幾上,好像那上面有什麼極其吸引她的東西。
她知道跟他硬碰硬是沒用的,他吃軟不吃硬。
不對,大多數時候,軟硬都不吃。
裴驍發完消息,低頭看她側臉。
她那副沒什麼情緒異常穩定的樣子,和高中時一模一樣。
“說話。”他命令道,指節蹭了蹭她的下唇。
林苒靜默兩秒,“你一定要我嗎?”
“你?”他低笑,“林苒,我把京北處理完事情趕回來想見你,你電話不接,消息不回,回來聽到你被騙去那種地方。我你?”
“我到底你什麼了?嗯?你大半夜穿成這樣出現在那種鬼地方?”
“哦。”她聲音聽起來還是很淡,底下卻藏着細微的顫音,“所以你想見我了,我就得感恩戴德地取消所有安排,乖乖等你,是嗎?”
裴驍被她這句話噎了一下,鎖在她腰間的胳膊又收緊了些,勒得她有點疼。
“感恩戴德?”他聲音裏的啞意更重,“林苒,你他媽講點道理。我擔心你,懂嗎?”
“這次是意外,我也沒想到會這樣,但這不是你沖我發火、限制我的理由。”
“我沖你發火?”他鬆開一只手,扳過她的臉,“我晚到一分鍾會發生什麼?你想過嗎?”
她張了張嘴,最終把辯解咽了回去。
她心裏一直都清楚,他的偏執和暴躁,源頭不過是笨拙又熱烈的愛。
正因爲這樣,即便他不懂怎麼好好去愛一個人,她也總是心甘情願地照單全收。
察覺到她眼神的鬆動,裴驍膛劇烈起伏了幾下,強行把翻騰的情緒壓回心底。
他鬆開鉗制她下巴的手,重新將人緊緊圈進懷裏,把頭抵在她頸窩側磨蹭着。
屬於他自己的沐浴露香氣,在拉扯間染了她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