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帝都,未央宮。
此時的大殿,已經變成了一片愁雲慘霧的靈堂。
庚金城破、陸地隕落的消息,徹底擊碎了滿朝文武的心理防線。
哭聲、嘆息聲、求饒聲,此起彼伏。
女帝姬清月癱坐在龍椅上,眼神空洞,嘴角還掛着癲狂的笑。
她喃喃自語:
“老祖宗……老祖宗一定會出手的……”
“朕還有氣運金龍……朕還沒輸……”
但誰都看得出來,這不過是崩潰前的自我安慰。
就在這時。
一名身穿紫袍,長着一雙三角眼,面容陰鷙的大臣,緩緩走了出來。
他是兵部尚書——王輔臣!
一個靠着溜須拍馬、在後方克扣軍餉上位的奸臣!
“陛下!”
王輔臣的聲音尖細,透着一股陰毒:
“臣……有一計!”
“或許可退蘇徹之兵!甚至……可亂其軍心!”
聽到退兵二字,姬清月原本空洞的眼神中,瞬間恢復了一絲神采。
她猛地坐直身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愛卿快講!!”
“只要能退兵!朕什麼都答應!!”
王輔臣陰惻惻地笑了笑,眼中閃爍着如毒蛇般的光芒:
“陛下。”
“蘇徹此人,雖然心狠手辣,號稱人屠。”
“但他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哦?什麼弱點?”姬清月急切地問道。
“那就是……護犢子!”
王輔臣冷笑道:
“這十年來,他對敵人殘忍,但對他手下的北涼兵,那是好的沒話說!”
“每一個戰死的士兵,他都要親自祭拜;每一個受傷的士兵,他都要傾盡家財去救治。”
“在他心裏,那群大頭兵,比這天下,甚至比陛下您……都要重要!”
聽到這裏,姬清月眼中閃過一絲濃濃的嫉妒和怨毒!
是啊!
憑什麼?
憑什麼朕這個大周女帝,在他心裏還不如一群泥腿子?
“愛卿的意思是?”
王輔臣上前一步,壓低聲音,語氣森然:
“陛下可還記得。”
“這十年來,因爲北境戰事慘烈,有不少北涼老卒,因爲傷殘、或者因爲受家中之事,選擇了退伍?”
“這些人,大約有五六千人。”
“他們退伍後,並沒有回鄉,而是被安置在了京畿附近的這四座衛城之中!”
“這幾年,朝廷雖然沒給他們多少賞賜,但也沒虧待他們。”
“不少人已經娶妻生子,甚至在當地做了小官,過上了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安穩子。”
“他們……已經被這京城的繁華,磨平了棱角!腐蝕了鬥志!”
說到這裏,王輔臣眼中的毒光更甚:
“陛下!”
“既然硬的不行,咱們就來軟的!”
“既然蘇徹重情重義,那我們就用這‘情義’二字,來他的心!!”
“下旨!”
“將這五千名北涼退伍老卒,全部征召起來!”
“把他們的妻兒老小,全部控制在手裏!”
“然後……”
“讓他們去守剩下的四座衛城!”
“讓他們站在城頭,去面對蘇徹的大雪龍騎!”
“讓他們去哭!去喊!去求蘇徹退兵!!”
“臣倒要看看!”
“面對這些曾經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面對這些跪在地上求他給條活路的老部下……”
“他蘇徹的刀……”
“還砍得下去嗎?!!”
轟!!!
此計一出,滿朝文武皆驚!
毒!
太毒了!
這是人誅心啊!
這是利用蘇徹的仁慈,利用戰友的情義,來做那最堅固的盾牌!
這簡直是喪盡天良!
但……
這也是目前唯一能拖延時間,甚至瓦解蘇徹軍心的辦法!
“若是蘇徹不忍心下手,那咱們就有了喘息之機,可以等到老祖宗出關!”
“若是蘇徹真的狠心了他們……”
王輔臣陰笑道:
“那正好!”
“他屠戮舊部,殘戰友!”
“他的軍心必亂!他的人設必崩!”
“到時候,那五萬大雪龍騎,還會死心塌地地跟着一個連兄弟都的瘋子嗎?!”
“一石二鳥!此乃絕戶毒計!!”
大殿內,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女帝,等待着她的決斷。
雖然這計策很有效,但也太下作了,傳出去有損皇室顏面。
然而。
姬清月坐在龍椅上,臉上的表情卻在不斷變幻。
從震驚,到猶豫,最後……
變成了極度的扭曲和怨恨!
“護犢子……”
“重情義……”
姬清月咬牙切齒,指甲深深地刺進了掌心!
“蘇徹!!”
“你爲了這群泥腿子,可以跟朕翻臉!”
“你爲了他們,可以造朕的反!”
“在你的心裏,朕這個小時候黏在你身邊的青梅竹馬,朕這個大周至高無上的女帝……”
“竟然比不過這群卑賤的大頭兵?!”
嫉妒!
瘋狂的嫉妒在啃噬着她的理智!
她恨蘇徹的無情,更恨蘇徹對別人的有情!
既然你在乎他們。
既然你把他們當寶貝。
那朕……
就親手毀了他們!!
朕要讓你看着你在乎的人,一個個死在你面前!
朕要讓你嚐嚐,什麼叫痛徹心扉!!
“好!!”
姬清月猛地一拍龍案,眼中閃爍着瘋狂的快意:
“準奏!!”
“王愛卿,此事交由你去辦!”
“立刻!馬上!”
“把那五千個北涼退伍的廢物,全部給朕抓起來!”
“把他們的老婆孩子,全部關進天牢!”
“告訴他們!”
“想要老婆孩子活命,就去城頭給朕擋住蘇徹!”
“去哭!去鬧!去跪在地上求他!!”
“朕要看看!”
“被天下人敬仰的北涼王……士兵心中最敬仰之人。”
“能不能過得了這道……人心關!!!”
“遵旨!!”
王輔臣大喜過望,眼中滿是立功後的貪婪。
他知道,這次穩了!
蘇徹再強,也是人。
是人,就有軟肋!
只要抓住了軟肋,也得跪!
……
半個時辰後。
京畿之地,四座衛城之中。
一場針對退伍老兵的大清洗,悄然開始!
“張虎!出來!朝廷征召!”
“我不去!我已經退伍了!我有腿傷!”
“不去?哼!看看這是誰?!”
“爹!娘!救命啊!”
“你們……你們這群畜生!那是俺娘啊!”
“想救你娘?那就拿起刀,去城牆上!去擋住蘇徹!”
“什麼?擋王爺?不!我不能……”
“噗嗤!”
鮮血噴濺,一手指頭掉落在地面上,混雜着砂礫很快就染成了黑色。
“去不去?!不去現在就了你全家!!”
“去!我去!!別俺娘!嗚嗚嗚……”
同樣的場景,發生在無數個家庭之中。
五千名曾經在北涼關流血拼命,爲了大周守護國門的英雄。
如今。
卻被他們守護的朝廷,用最卑劣的手段,上了絕路!
他們穿着不合身的鎧甲,拿着生鏽的兵器。
眼中沒有了當年的銳氣,只有無盡的麻木、恐懼和淚水。
他們要面對的。
是他們曾經最敬重的主帥!
是他們曾經生死與共的兄弟!
這是何等的諷刺?
這是何等的悲涼?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女帝姬清月。
此刻正站在未央宮的高台上,看着遠處那正在集結的“特殊部隊”。
臉上,掛着一抹報復後的。
“蘇徹。”
“你不是愛兵如子嗎?”
“朕倒要看看。”
“這一次。”
“你的刀……”
“是砍向朕,還是砍向……你自己!!!”
.......
庚金城,城主府。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這座剛剛經歷過戰火洗禮的堅城,此刻卻並沒有多少蕭瑟之氣。
在神級內政天才慕清流的治理下,城內的秩序恢復得驚人!
百姓們甚至在自家門口掛起了燈籠,慶祝“新主”的到來。
因爲蘇徹的大雪龍騎,真的做到了秋毫無犯!
城主府內,正在舉行一場簡單的慶功宴。
蘇徹坐在主位,面前擺着幾盤精致的小菜和一壺烈酒。
在他下首,坐着剛剛被召喚出來的慕清流。
“主公。”
慕清流輕輕搖着羽扇,那雙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眸子,此時正含笑看着蘇徹:
“您這一路勢如破竹,連克數城,更斬了陸地。”
“如今兵鋒正盛,距離京師不過百裏。”
“這杯酒,臣敬您!”
慕清流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然而。
蘇徹端着酒杯的手,卻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眉頭微皺,那雙平裏伐果斷的金眸中,此刻竟罕見地閃過一絲……不安!
“清流。”
蘇徹放下酒杯,揉了揉眉心:
“不知爲何。”
“從剛才開始,本王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
“心裏……總覺得有些發慌。”
“這種感覺,就像是十年前,本王第一次面對妖族大聖時一樣。”
“仿佛有什麼極其惡心、極其危險的事情,正在等着我。”
聽到這話,慕清流收斂了笑容。
他放下羽扇,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開始推演局勢:
“主公且寬心。”
“臣以爲,此乃大戰前的正常反應。”
“如今局勢,無論是從兵力、士氣、還是頂層戰力來看,優勢都在我!”
慕清流侃侃而談,眼中閃爍着智慧的光芒:
“女帝手中的牌,已經打光了。”
“親情牌?蘇家已被滅族。”
“江湖牌?鐵拳門、天劍宗全軍覆沒。”
“高人牌?瞎子劍神身死道消。”
“如今這京畿之地,雖然還剩下四座衛城,還有一百五十萬所謂的京畿衛戍軍。”
“但在臣看來,那不過是一群沒見過血的綿羊。”
“只要主公的大雪龍騎一到,他們必潰!”
“至於那最後的大周老祖……”
慕清流眼中閃過一絲狠辣:
“主公手握人皇印,又有九曲黃河陣。”
“他若敢出來,那就是送死!”
“所以……”
慕清流站起身,對着蘇徹深深一拜:
“此戰,必勝!”
“主公之憂,或許是因爲……太過在乎這天下蒼生了吧。”
聽完慕清流的分析,蘇徹心中的那塊大石,稍微落下了一些。
是啊。
優勢在我!
無論是從哪個角度看,姬清月都已經是個死人了。
她還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或許真的是本王多慮了。”
蘇徹重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好!”
“今夜休整一晚!”
“明一早,拔營!”
“目標——第二座衛城,乙木城!!”
蘇徹的眼中,重新燃起了熊熊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