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瑤剛把課本收好,吹熄煤油燈躺下,就聽見窗外傳來一聲刻意壓低的咳嗽——三短一長,像是某種接頭暗號。
她眼皮一跳,心髒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是顧南庭。
這神經病又來了!
她屏住呼吸,假裝自己已經睡熟,甚至刻意放輕了呼吸。
窗外安靜了片刻。
就在沈清瑤以爲他走了的時候,窗櫺被輕輕叩了兩下。
“篤、篤。”
不輕不重,帶着點不耐煩的催促。
沈清瑤咬着被角,心裏天人交戰:開?不開?
開,不知道這瘋子又要發什麼瘋;不開,他要是鬧出動靜……
“沈清瑤,”窗外的聲音壓低,卻字字清晰,帶着涼颼颼的意味,“我數到三。一……”
沈清瑤“騰”地坐起來,胡亂披上外套,赤腳走到窗邊,小心翼翼推開一條縫,壓着嗓子低吼:“顧南庭!你有完沒完!大半夜不睡覺,裝鬼敲人窗戶,你有病啊!”
窗外月色朦朧,顧南庭站在陰影裏,只露出半張臉。
他似乎勾了勾嘴角:“病得不輕,看見你就發作。”
“你!”沈清瑤氣結,拳頭硬了,“你到底想嘛?”
“餓了。”顧南庭言簡意賅,語氣理所當然,“你那還有雞蛋糕吧?拿來。”
沈清瑤:“???”
“你餓了關我屁事!我哪有雞蛋糕!”她下意識否認,手卻不自覺地摸向炕頭那個鼓囊囊的舊布包——裏面確實還有小半包。
“沒有?”顧南庭往前傾了傾身,月光照亮他似笑非笑的眼,“那我進去自己找?”
“你敢!”沈清瑤嚇得趕緊用身體堵住窗戶縫,“你、你別亂來!男女有別!你再這樣我真喊人了!”
“喊啊,”顧南庭好整以暇,甚至還伸手理了理襯衫袖口,“把大家都叫起來,看看我們半夜私會,順便分享一下你私藏的‘資本主義香甜’。”
“你!”沈清瑤被他這顛倒黑白、反咬一口的無賴行徑氣得眼前發黑,“那是你自己買的!”
“我買的,送你的。”顧南庭點點頭,“但現在我餓了,想拿回來,不行?還是說,沈知青收了男同志的東西,就認定是自己的了?這思想覺悟……有待提高啊。”
他說話慢條斯理,字字句句卻像小刀子,專往沈清瑤的痛處戳。
沈清瑤算是看明白了,跟這個瘋子講道理純屬對牛彈琴,不,是對着深淵呐喊,連個回音都沒有,只有自己累死。
她深吸一口氣,決定換策略。
“行,顧南庭,算你狠。”她咬牙切齒,轉身從布包裏拿出那小半包油紙裹着的雞蛋糕,惡狠狠地塞出窗戶縫,“給你!吃!噎死你最好!”
顧南庭接住,借着月光看了看,油紙包得好好的。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卻忽然問:“你晚飯就喝了點稀粥?”
沈清瑤一愣:“關你什麼事!”
“難怪脾氣這麼大,餓的。”顧南庭得出結論,然後做了個讓沈清瑤目瞪口呆的動作——他拆開油紙,掰了大約三分之一,把剩下的、更大的一塊,又塞回了窗戶縫。
“……”沈清瑤看着手裏失而復得的蛋糕,腦子有點轉不過來。
“看什麼?”顧南庭咬了一口自己手裏那塊,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嫌甜,但咽下去了,“省着點吃,下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
說完,他轉身就走,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裏。
沈清瑤捏着那半塊雞蛋糕,站在窗邊,夜風吹得她一個激靈。
這瘋子……到底在演哪出?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
不對,是先給個甜棗,再打一巴掌,然後又把棗搶走一半,再還回來一大半?
他是不是精神分裂啊!
她憤憤地關緊窗戶,回到炕上,看着手裏香甜的蛋糕,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
“……不吃白不吃。”她惡狠狠地咬了一大口,仿佛咬的是顧南庭的肉,“神經病!抽風!喜怒無常!早晚有一天……”
早晚有一天怎麼樣?
她卡殼了。
好像……暫時也拿他沒辦法。
得想個招兒……
不能一直被這神經病牽着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