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清晨,前往東宮。
馬車上,花淺夏已經是第三次調整坐姿了。
平裏靈動的眉眼間,此刻縈着一絲揮之不去的倦意。
錦蘅幫她捶着腿。
“小姐,是不是昨沒睡好,還是摔着腿了?瞧着您走路的樣子,好像不大得勁兒。”
馬車顛簸,花淺夏正悄悄揉着酸疼的腿側,聞言動作一僵。
她清了清嗓子。
“沒事。許是昨做桃花酥站久了,抻着筋了。”
錦蘅是個單純的孩子,沒多問。
東宮。
花淺夏被引至太子寢殿。
抓好藥,花淺夏將紙包呈給一旁的掌事太監。
“此藥性烈,尋常女體受不住。煎藥時不要讓女子在場,喂藥最好也不要女子喂。”
太監:“諾,花小姐。”
囑咐完,花淺夏就被請到側間喝茶。
…
轉過回廊。
一個身着素衣的女子站在前面。
花嬌嬌剛從刑部放出來,臉上敷着厚厚的脂粉,疲態依舊浮現。
“李公公,煎藥的事交給我吧。”花嬌嬌道。
“這…方才特意囑咐過,此藥性烈,煎制、喂藥時不宜讓女子近前。”
花嬌嬌眼眶倏地紅了,強忍着不讓淚落下,更顯得楚楚可憐。
“殿下臥病在床,我這心裏,夜煎熬,恨不能以身相替。”
“交給旁人,如何能放心?作爲神醫樓唯一的弟子,我在家中就經常替姐姐打下手,我能不能碰心裏有數。還請公公成全。”
說着,她給旁邊的銀霜使眼色。
銀霜不動聲色地塞了塊元寶。
半晌,李公公終是嘆了口氣。
這位國公府小姐常常出入東宮,和太子關系密切,外邊都在傳她就是未來的太子妃。
他可不敢得罪太子妃。
何況這藥本來就是花家人給的,他們家裏的事,他一個外人何必摻和。
“大小姐既如此堅持,咱家也不便阻攔。只是千萬仔細,若有任何不適,萬不可強撐,需立刻喚人。”
這便是默許了。
花嬌嬌笑了笑,“多謝公公成全。”
說罷,她不再耽擱,步入小廚房。
小廚房內,藥香愈發濃烈。
銀霜執扇,控制着爐火,目光須臾不離那翻滾的藥湯。
蒸汽氤氳,帶着復雜的藥味撲面而來,花嬌嬌微微蹙眉,卻絲毫沒有退開的意思。
“小姐,這藥真的能救太子嗎?”
花嬌嬌拿帕子遮了口鼻,遠遠隔着,滿臉嫌棄。
“如果這藥能夠把太子救回來,她花淺夏就可以挾恩圖報了。
沒準太子一心軟,就寵幸了她呢?所以她是不可能給假藥的。”
銀霜附和。
“反正這藥現在在咱們手上,到時候如果有用,就說是小姐你臨時想出來的藥方;如果沒用,就說是花淺夏要謀害太子,了她。”
花嬌嬌輕笑一聲:“銀霜,你真是越來越聰明了。我是不可能能讓花淺夏那賤人有孩子,騎在我頭上的。”
隨着小廚房裏溫度上去,花嬌嬌的額頭滲出汗來。
銀霜:“小姐,你身子骨弱,要不出去等着吧?”
“那好。等煎好了,我親自給太子送過去。”
藥終於煎好,濾去了藥渣,盛在溫潤的白玉碗中。
李公公帶着花淺夏和花嬌嬌一並入了內殿。
御醫檢查藥無異常,便放人進去。
李公公小聲:“花家姑娘,可要穩着點啊。這次再不行,是要掉腦袋的!”
花淺夏有成竹,“你放心吧,這藥沒問題。”
宮人將景辭扶起,他睜開眼睛,目光裸地射向花淺夏。
清俊的臉上灰白一片。
李公公正要給他喂藥,他卻別開頭,語氣不善。
“淺夏,你爲什麼不喂我?你不希望我病好嗎?”
不知爲何,這幾天昏昏沉沉時,他格外想念之前受傷的子。
之前花淺夏還很黏着他,以他爲天。
女人小作怡情,但欲擒故縱過頭,他也是會不耐煩的!
花淺夏想翻白眼,她又不是景辭的奴婢!
這個人使喚她還上癮了是吧!
李公公剛想說這藥女子不方便喂。
花淺夏餘光瞥着花嬌嬌的動作,便制止了李公公的話茬,佯裝要接碗。
“殿下說笑了,我當然希望您好好的。以後一定給殿下喂藥侍疾…”
花嬌嬌在一邊怒火中燒。
話音未落,她已扭着腰肢擋在花淺夏身前,自然而然地搶過調羹和碗。
“太子殿下,這是我爲你親手煎的。花淺夏笨手笨腳,她照顧不好人的。”
花淺夏:“這藥對你不好,你最好別碰。”
花嬌嬌掩唇輕笑,“我身體好着呢。”
藥送到唇邊,景辭卻沒有張口。
“我自己來。”
他端起碗,一飲而盡。
花嬌嬌臉色有些難看,景辭之前一向都不會拒絕她的,今天這是怎麼了?
但見他喝了下去,花嬌嬌便斂了神色,沒有多想。
半個時辰過去。
帝後駕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榻上的太子,和那位正在診脈的老太醫身上。
景辭半闔着眼,臉色依舊蒼白。
但口的劇烈起伏平緩了些許。
錦蘅崇拜地看着自家小姐。
老太醫把完脈,如釋重負。
“陛下,娘娘。太子殿下心脈固護!此藥對症!藥效極佳啊!”
皇帝緊繃的臉色一鬆,龍顏大悅。
“天佑我兒。太醫院上下,皆有重賞!開此良方者,更是功不可沒!此方,出自何人之手?”
話音未落,一道纖細柔弱的身影已搶先一步,“撲通”跪倒在御前。
“回稟陛下,娘娘。此方乃是臣女翻閱無數古籍殘卷,苦思冥想,才最終擬定的。
之前姐姐急功近利用錯了藥,讓太子殿下吐血。是我的錯,沒有及時阻止她。
幸得蒼天庇佑,殿下洪福,方得見效!臣女只求殿下安康!”
皇帝不滿地看着花淺夏。
“之前是你的藥讓辭兒差點喪命?”
見花嬌嬌果然過河拆橋,翻臉不認人,花淺夏不慌不忙。
“現在的藥是我的,上一次的才是花嬌嬌的。”
皇帝不滿,“你們兩個各執一詞,那就是有人在說謊。”
花淺夏:“回陛下,太子殿下是我救回來的。我用三年找到了藥方,而花嬌嬌本不認識藥材。”
花嬌嬌聽到花淺夏當衆揭穿她,心裏怒不可遏。
要不是這裏人多,她非撕爛這小賤人的嘴不可!
剛要狡辯,下一刻——
她身子猛地一晃,下意識地伸手捂住小腹,黛眉痛苦地擰緊。
“小姐!”銀霜驚呼。
衆人尚未反應過來,只見花嬌嬌素色的裙裾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洇開了一小片刺目的、鮮紅的溼痕!
“血…血!”不知哪個小宮女失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