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行路上,鋒芒初試
離開黑山城範圍已有數。
陳觀晝伏夜出,專挑人跡罕至的小路前行。他不敢有絲毫大意,“本源之眼”時刻保持着警惕,觀察着周圍環境的能量流動與潛在危險。肩頭的寒氣在藥力與自身氣血的不斷沖刷下,已消散大半,但內腑的震蕩仍需時間慢慢溫養。
最大的收獲,來自於腦海中那份無字傳承。
趕路之餘,他將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對那份“意”的消化與理解中。不需要刻意修煉,那些關於“勢”的運用、伐的感悟、守護的信念,如同涓涓細流,無時無刻不在滋養着他的精神,潛移默化地改變着他。
他對“控己之勢”的掌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精深起來。如今行走坐臥,呼吸吐納,無不暗合某種韻律,對自身力量的掌控愈發精細入微。他甚至開始嚐試,將那份傳承中感受到的、蒼淵那慘烈決絕的“破軍”之意,一絲絲地融入自己的“破妄”之技中,雖然只是皮毛,卻讓這基礎技巧多了一分難以言喻的凌厲與壓迫感。
這一黃昏,他途經一片荒涼的丘陵地帶,據粗略的地圖判斷,再往前,就將進入一片名爲“枯骨荒原”的緩沖地帶,穿過那裏,才算真正離開了黑山城的直接影響範圍。
他找到一處背風的岩石凹陷處,準備休息片刻,補充體力。
剛取出水囊,他的動作微微一頓。“本源之眼”無需刻意催動,已感受到幾股帶着明顯惡意與貪婪的“勢”,正從三個方向悄然合圍而來。
“五個……不,六個。”陳觀心神不動,依舊慢條斯理地喝着水,仿佛毫無察覺。“都是開竅境,初期到中期不等,氣息駁雜,煞氣不重,應該是盤踞在此地的流寇。”
他如今的精神感知,在傳承的滋養下,已遠超自身修爲。
很快,六個穿着雜亂、手持各式兵刃的漢子顯露出身形,臉上帶着不懷好意的獰笑,將他圍在了中間。
“小子,識相的,把身上的錢財和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爺幾個心情好,或許能饒你一條小命!”爲首一個臉上帶着刀疤的壯漢,揮舞着手中的鬼頭刀,惡聲惡氣地喝道。他有着開竅境中期的修爲,在這夥人中算是頂尖。
陳觀緩緩放下水囊,抬起頭,目光平靜地掃過幾人。他的眼神深邃,沒有絲毫慌亂,反而讓那幾個流寇心中莫名一悸。
“我身上沒什麼錢財。”陳觀的聲音很平淡。
“媽的,敬酒不吃吃罰酒!”刀疤臉壯漢被他的態度激怒,“給我上!宰了這小子,東西一樣是我們的!”
話音剛落,他身旁兩個開竅境初期的流寇便迫不及待地撲了上來,一個持刀砍向陳觀脖頸,一個挺槍直刺他心窩!動作狠辣,配合也算默契,顯然是做慣了這種人越貨的勾當。
若是半月前的陳觀,或許需要費一番手腳。但此刻——
陳觀甚至沒有站起身。
在那兩人動身的瞬間,他們的“勢”已盡數落入他眼中。持刀者力大勢沉,但下盤虛浮;挺槍者迅疾狠毒,但氣息不穩。
就在刀鋒槍尖即將臨體的刹那,陳觀動了!
他坐在原地,身體以一個微小到幾乎難以察覺的幅度左右一晃,如同風中柳絮,間不容發地避開了刀鋒與槍尖!同時,他雙手快如閃電般探出!
右手並指,一記“破妄”,後發先至,精準地點在持刀者手腕的發力節點上! 左手成掌,蘊含着一絲初悟的“破軍”慘烈之意,拍在槍杆的側面,那蘊含的震蕩之力瞬間打散了挺槍者的氣勁!
“當啷!” “啊!”
持刀者只覺手腕一麻,鬼頭刀脫手飛出!挺槍者更是感覺一股蠻橫的力量順着槍杆傳來,整條手臂瞬間酸麻,長槍幾乎把握不住,蹬蹬蹬連退數步,一臉駭然!
電光火石之間,兩人攻勢瞬間被破!
剩下的流寇,包括那刀疤臉壯漢,全都愣住了,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點子扎手!一起上!”刀疤臉又驚又怒,知道踢到了鐵板,但貪婪壓過了恐懼,大吼一聲,揮舞鬼頭刀,帶着剩餘三人一同撲上!
這一次,陳觀終於站了起來。
他沒有動用任何武器,只是憑借着雙拳雙腳,以及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
面對四人圍攻,他的身形如同鬼魅,在刀光劍影中穿梭。“控己之勢”運用到極致,每一步都妙到毫巔,總能於最危險的間隙避開攻擊。“本源之眼”則如同最高明的指揮官,不斷爲他指引着對方“勢”中最薄弱的一環。
“破妄!” 他側身避開刀疤臉勢大力沉的一劈,指尖點向其肋下空門,得對方慌忙回防。 “破妄!” 他旋身踢飛另一人砍來的單刀,腳踝順勢撞擊其膝關節,那人慘叫一聲跪倒在地。 他時而如靈蛇出洞,精準打擊關節要害;時而如猛虎下山,拳掌間帶着一股慘烈的意念,震得對手氣血翻騰,心神搖曳。
他的戰鬥風格,已然蛻變。不再僅僅追求一擊斃命,更帶着一種錘煉自身、驗證所學的從容。他將這幾人當成了磨刀石,不斷嚐試着將傳承中的“意”與自身的“勢”、“破妄”相結合。
短短十幾個呼吸之間,慘叫聲接連響起。
除了那刀疤臉壯漢還在勉力支撐,其餘五人已盡數倒地,或關節脫臼,或氣息紊亂,失去了戰鬥力。
刀疤臉壯漢越打越是心驚,冷汗浸溼了後背。他感覺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少年,而是一個身經百戰、洞察入微的戮機器!對方的每一招都打在自己最難受的地方,那種憋屈和無力感,幾乎讓他發狂。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刀疤臉聲音顫抖,再無之前的囂張。
陳觀沒有回答,他目光鎖定對方因恐懼而微微顫抖的右手,那裏正是其“勢”最不穩之處。
他一步踏出,身隨勢走,拳出如龍!拳鋒之上,隱約帶着一絲蒼淵那“破軍”之意的影子,一往無前!
“嘭!”
刀疤臉壯漢勉強橫刀格擋,卻感覺一股無可抵御的力量穿透刀身,狠狠撞在他的口!
“噗——!”
他口中噴出鮮血,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鬼頭刀也脫手飛出,當啷落地。
陳觀收拳而立,氣息平穩,仿佛剛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掃了一眼地上呻吟的流寇,沒有下手,只是淡淡道:“滾。”
那些流寇如蒙大赦,掙扎着爬起來,連滾帶爬地攙扶起重傷的刀疤臉,狼狽不堪地逃入了荒丘深處,連頭都不敢回。
陳觀沒有去看他們逃竄的背影,而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拳頭。
“融合了一絲‘意’的‘破妄’,威力果然不同。”他心中明悟,“但消耗也更大,對精神負擔不輕。”
他清楚,剛才若是生死相搏,完全可以更快結束戰鬥。但他選擇了更耗費心力的方式,爲的是磨礪自身。
經此一戰,他對傳承的消化又進了一步,對前路也更加堅定。
他收拾好東西,再次上路,身影消失在漸濃的暮色中。
東方的天空,星辰漸亮。 枯骨荒原的風,帶着沙塵與未知的危險,吹拂着他略顯單薄卻無比挺直的身影。
真正的挑戰,才剛剛開始。而他的名字,注定將在這條通往強者的路上,開始悄然傳揚。哪怕最初,只是在這些微不足道的流寇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