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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之後季扶嫣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久久沒有出門。
她不想再面對外界的風言風語,只一心等待離開那天。
她真的累了。
相愛十年,她怎麼也沒想過,會和陸引商走到今天這般模樣。
她不出現,陸引商卻又來推開主臥的房門。
他已經好些天沒有回來,上床擁住季扶嫣時,身上滿是虞婧瓷用的那款香水味。
季扶嫣坐起身推開他。
“你身上的味道讓我惡心,”她眼底滿是疲憊和厭倦,“你這個人也是。”
陸引商只覺得她還沒消氣,主動提出要帶她去慈善晚宴。
“別生氣了,你和婧瓷和平相處,那些照片就不會再出現。”
“我叫人寫好了新聞稿,晚宴之後沒人會在意那種桃色新聞,只會關心你捐了多少錢。”
季扶嫣不明白他對她打一巴掌給顆糖的做法是圖什麼。
她猜想,陸引商還覺得她是多年前那個用朵玫瑰花就會哄好的小女孩,在前往晚宴會場的路上忍不住嗤笑。
人是會變的——陸引商的第一個金絲雀出現時她就已經頓悟的事,他卻沒有看明白。
來到會場門口,季扶嫣挽着陸引商的手臂走進去。
閃光燈和攝影機紛紛轉向他們,季扶嫣掛着得體的笑,陸引商也神情從容。
只有角落裏虞婧瓷的臉色極爲難看。
陸引商只看了一眼,就不着痕跡地移開了季扶嫣的手。
看到虞婧瓷帶着幾分得意的笑眼,季扶嫣也只淡淡別過眼神。
她發覺自己談不上有多傷心,也許失望攢夠了,就會讓疼痛變得麻木。
陸引商開口:“婧瓷沒來過這種場合,我帶她看看。”
季扶嫣垂眸,語氣是發自真心的無所謂:“好,你去陪她吧。”
腦海卻不可遏制地浮現她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晚宴、陸引商怕她緊張尷尬,一刻不移地守在她身邊時的認真神情。
現在她是遊刃有餘的陸夫人了,所以他自然不再用心照料。
難怪不和她離婚,恐怕是叫她繼續履行職責、打理貴婦間關系,好叫他放心地寵着虞婧瓷。
一場宴會她待得索然無味。
陸引商和對象舉着酒杯洽談時,虞婧瓷拎着裙子踱到她身邊。
“今天晚上辛苦季小姐了,看來夫人的位置的確不好坐,不過引商說了,之後會常帶我來參加這樣的晚宴呢。”
季扶嫣打量着她身上的高定禮服笑:“下次再來記得不要自己選衣服,和主人家的小姐撞了衫,可沒人能替你遮羞。”
虞婧瓷順着她示意方向看去,果然看見和自己穿着相似的一個女人和身邊的朋友眼神不善地盯着她。
羞惱化作她臉上的紅意:“我遲早......”
還不等她說完,不遠處的尖叫聲劃破了會場和諧的氛圍。
一個拿着尖刀的女人狀若瘋癲,朝季扶嫣和虞婧瓷所在的地方撲來!
季扶嫣一眼辨認出那是陸引商曾經帶在身邊的金絲雀之一。
女人惡狠狠地瞪着她們,看得出神志並不清醒正常:“都跟過陸總,憑什麼你們能享受榮華富貴而我不能!”
閃着冷光的尖刀在下一秒狠狠刺過來!
“引商!”虞婧瓷哭叫着呼救,季扶嫣的臉色也瞬間變得蒼白無比。
陸引商向來沉穩的風度早已消散,滿眼寫着焦急朝這邊撲來。
季扶嫣下意識伸出手,陸引商卻徑直避開了她,一把將腿都軟了的虞婧瓷抱在懷中,險險避過那刺來的尖刀。
瘋女人見狀,轉身朝着來不及逃開的季扶嫣再次扎去!
尖叫聲中,一朵血花綻在季扶嫣的肩頭。
人群紛亂喧囂,劇痛洶涌而來,她忍不住脫力跌倒在地。
逐漸朦朧的視野裏,陸引商輕聲撫慰着虞婧瓷,滿眼關懷。
竟是連半個眼神都沒有分給她。
季扶嫣在失望和疼痛之中徹底昏死過去。
那一刀刺得極深,往下再偏一寸就要刺中季扶嫣的心髒。
她在醫院蘇醒過來,醫生先是說傷處會留疤,隨後又寬慰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季扶嫣看了一眼律師發來的【離婚手續已全部完成】信息,沖醫生笑着點頭。
陸引商一走進病房就看到季扶嫣彎起的眉眼,才驀然發現已經很久沒看到她對自己笑過了。
“那天情況緊急,婧瓷又懷着孩子,我才沒來得及救你。”
季扶嫣聽着他的解釋,表情格外平靜。
虞婧瓷有兩個人,她只有一個人——在陸引商心裏孰輕孰重,她當然也很清楚。
換做以往她一定痛心不已,可事到如今,她早已經沒了任何觸動。
“不用和我解釋。”她淡淡道。
說來說去不過是爲自己變心找理由,又何必讓她費神聽呢?
陸引商看着她這幅漠然到有些陌生的樣子,心裏泛起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
“這段時間是我沒有好好照顧你,”他刻意放緩了聲音,“我會陪你直到你好起來,等你康復了,我們一起去瑞士旅遊,你不是說很喜歡那裏的景色嗎......”
季扶嫣心底有些厭煩,不想看到他,更不想聽他說下去。
她還沒來得及出聲,陸引商的助理就敲響了病房門。
“陸總,虞小姐說肚子不舒服,想要見您。”
陸引商神色一怔,下意識去看躺在病床上的季扶嫣。
後者神情依舊淡淡地:“你去陪她吧。”
陸引商臉上閃過一絲猶豫,最後還是從椅子上起身。
“扶嫣,我會補償你的。”
他最後看了季扶嫣一眼,大步走出病房。
季扶嫣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不管是他帶着虧欠的道歉還是他這個人,她都不會要了。
她拖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去往民政局,拿到蓋着新鮮鋼印的離婚證時,只覺得身心無比輕鬆。
親手結束這長達十年、占據她幾乎三分之一人生的感情後,她再也不是什麼陸夫人。
從此以後,她只是季扶嫣。
擦掉眼角的溼潤,季扶嫣大步走到室外陽光下。
一輛卡宴緩緩停在她身前。
車窗降下,坐在駕駛位的男人摘下墨鏡,笑容肆意張揚:“走吧,有我在,保證陸引商找不到你。”
季扶嫣微微一笑,果斷坐上了車。
天高地迥,她和陸引商,終於可以不復相見。
——
陸宅裏,陸引商好不容易哄睡了虞婧瓷,對着電腦時略微失神。
這段時間季扶嫣一直沒有主動聯系他。
想來她面上表現得大度不在意,心裏大約還是吃着醋的。
陸引商無奈地笑笑。
哄哄她就是了,這麼多年,不論季扶嫣發多大脾氣,最後總是會心軟原諒他。
電話撥出去,卻是連續幾個忙音。
還不等陸引商反應過來,助理的急電就先打了進來。
“陸總,不好了,陸氏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正在被人!”
“是......夫人手裏那部分的股份,每股只賣九塊九的價格......”
陸引商的大腦瞬間“轟”地一聲,整個人凝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