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宛吟容色煞白,連牙關都止不住地打顫。
無論是傅時京還是江彧,在盛都皆是權勢滔天,讓人肝膽俱震的狠角色。
此刻,她只覺自己身處的不是人間悅的包廂,而是陰風陣陣,機四伏的閻王殿!
今夜,她怕是不能囫圇個從這裏走出去。
如果,她不能全身而退,她還如何給死去的女兒報仇?
“兄弟,你當真?”江彧活泛了下肩,眼神有點興奮。
傅時京修韌白皙的大掌拖着高腳杯,輕輕搖曳,低磁的聲音情緒不辨,“我像在和你開玩笑嗎?”
像喪鍾在耳邊敲響,夏宛吟腦中嗡地一聲,震得她耳膜生疼。
她看着昏昧中,男人驚心動魄,卻暗如淵藪的鳳眸。
想求饒,想哭,想喊。
卻如鯁在喉。
江彧舌尖頂了頂腮,“呵,有你這句話,就妥了。”
趙廷序低斂眼瞼,睨着夏宛吟紅得像兔子似的眸子,死咬住唇,淚水蓄在眼眶,卻怎麼都不肯流下來。
換做別人,早已嚎哭求饒,這麼多年他看得還少嗎。
這個女人,有傲骨,有脾氣。
不似表面看着那樣,單薄柔弱,不堪一擊。
江彧邪肆勾唇,又抄起桌上一個XO空瓶,猛地朝夏宛吟頭上砸去!
“阿彧!”趙廷序瞠目,沉聲。
隨即,他瞥向傅時京。
男人慢條斯理地喝酒,眉宇間散發的陰寒氣息卻壓迫得令人攥緊呼吸。
夏宛吟臉色煞白,仍癱坐在地的她緊閉雙眼,捂住耳朵。
那只酒瓶,砸在她後方的牆壁上,四分五裂。
嘭嘭嘭——!
一只又一只酒瓶被江彧拿起,像玩某種發泄遊戲那樣,瘋狂地向夏宛吟周圍丟去。
連續不斷的炸裂聲,令夏宛吟仿佛身處慘烈的戰場,身心都在經歷殘忍的戰爭踐踏。
她抱住頭,蜷縮成一團。
卻一聲都不吭。
趙廷序不露聲色,卻暗中捏緊杯壁。
女人身上的白色羽絨服被玻璃碎片割出一道道裂痕,絨毛飄浮在半空,像飛鳥被撕下的羽毛。她瑩白的臉頰,纖細的手,都被劃出了血痕。
若不是冬天,她穿得厚實。恐怕已經傷痕累累。
他也很喜歡傅天瑤,因爲沒有妹妹,所以把他當成親妹妹看。
傅天瑤慘死,他心裏也痛,也怨。
可他生性溫和,又在和諧的家庭氛圍中長大。雖然是把兄弟,但他有時候還是看不慣江彧的某些行徑。
太粗暴殘忍,單純的泄憤。
“時京,夠了。”趙廷序眉心微攏。
“繼續。”傅時京長腿慵懶交疊,語氣輕描淡寫。
“人間悅人多口雜,傳出去,壞了名聲,不上算。”
男人鳳眸深幽,“再試試她。”
趙廷序眉目一頓,“試什麼?”
傅時京薄唇輕抬,勾起冷謔的弧度。
分明那麼漂亮,卻又那麼狠,那麼冷。
終於,桌上酒瓶被江彧全都砸淨了,他也玩膩了這個遊戲,暫時罷了手。
緊接着,江彧雙手抄兜,趟着滿地的玻璃碎片走到蜷曲着身子,一動不動的夏宛吟面前。
“嘿!”
江彧彎下腰,手在她空洞麻木的眼前晃了晃,“真瞎了?”
“傅總。”
夏宛吟斂眸,聲線微顫,“到底要怎樣,您才能放過我?”
她知道,跟他們硬碰硬,就是自討苦吃,不如暫時低頭屈服,先想辦法離開這兒再做打算。
傅時京搖曳杯中威士忌,透過杯壁瞅她,冷厲的狹眸微眯。
“嗤,放過你?”
江彧站直腰身,冷睨着他,高定黑皮鞋碾碎地上玻璃碎片,“你跪着爬到傅爺面前,磕三個頭,看看傅爺他要不要放過你。”
“好。”夏宛吟毫無猶豫。
傅時京眉眼一頓,俊容愈發陰沉。
趙廷序不由得抿起唇。
滿地玻璃碎片,尖銳如刀鋒,她又是個瞎子,就這麼爬到傅時京腳下,必定遍體鱗傷。
這一刻,夏宛吟把心一橫,徹底豁了出去。
她往前挪動了一步,掌心瞬間就被碎片扎透,膝蓋也隱隱作痛,痛得她白皙的臉布滿細汗,如遭酷刑。
“夠了,無聊。”傅時京閉目輕歇,懶得多看一眼。
夏宛吟緊張到有些耳鳴,男人低磁的聲音忽遠忽近,似幻似真。
江彧顯然不盡興,“時京,你不是說死活都不能放過她的嗎?”
“我說了嗎?”
傅時京扯唇冷笑,“報仇,不是玩兒人。你最近子過的很不順心嗎?”
江彧一臉迷茫。
報仇和玩兒人,有什麼本質區別嗎?
趙廷序抿了口酒,語氣很淡,“她畢竟是周淮之的太太,周家如今在盛都商界也有一定地位,他們集團自主研發的芯片取得了不錯的成果。你不混科技圈,不知其中的彎彎繞繞。總之,我奉勸你不要和周家鬧得太難看。”
話,不是單說給江彧一個人聽的。
但,身畔的男人,無動於衷。
“廷序哥,你這心就多餘了。”
江彧是三人行裏的老幺,趙廷序比其他兩人年長兩歲,又有長兄的成熟沉穩,所以江少對他總帶着幾分敬重,“周淮之看着一副正經人樣,其實早就管不住自己的褲在外面養情人了。
別說是給這女人綁了,就是給她剮了周淮之估計都不會有什麼反應。保不齊還得給咱們道聲謝呢。”
夏宛吟唇角澀然微勾,笑得自嘲。
估計,還真有這可能。
她要死了,除了許願和宋媽,似乎全世界的人都開心了。
她還真是拉仇恨,罪孽深重啊。
“不信啊,那咱們試試。”
很快,江彧就從夏宛吟的手機裏查到了周淮之的電話,並用一名保鏢的手機直接打給了周淮之。
響了半天,那邊終於接聽。
江彧按下免提,卻沒急着說話。
“喂?哪位?”那邊,女人拖着慵懶的語調,似乎剛睡醒。
包廂裏安靜得落針可聞。
夏宛吟呼吸發緊,五指驟然一蜷,玻璃碎片整個嵌入掌心肉裏,鮮血淋漓。
是林雲姿的聲音。
“你誰啊,我找周淮之。”江彧很不客氣,裝起綁匪,可以說本色出演了。
林雲姿打了個哈欠,“淮之睡着了,你有什麼事跟我說,我轉告給他,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