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飛機降落在內羅畢機場時,灼熱的空氣撲面而來。
林薇在我身邊伸了個懶腰,語氣輕鬆:
“歡迎來到非洲,陸先生。”
我沒有回應,提着行李快步走向出口。
前輩安排的向導已經舉着牌子在等,是個皮膚黝黑的本地青年,叫約瑟夫。
“林總,我們就此別過。”我轉身對林薇說。
她挑了挑眉:
“這麼急着劃清界限?放心,我不是來監視你的。不過......”
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國內現在應該很熱鬧。”
我心頭一動,但面上不顯:“什麼意思?”
“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林薇揮了揮手,坐上了一輛等候已久的越野車。
約瑟夫開車載我前往保護區營地。
一路上,荒原在車窗外延伸,金合歡樹孤零零地佇立,遠處有象群緩緩移動。
這種遼闊讓我壓抑了許久的心髒終於能喘口氣。
接下來的三天,我跟着老陳和團隊早出晚歸。
凌晨四點起床,驅車尋找獅群;午後在隱蔽處等待遷徙的角馬;深夜蹲守拍攝獵豹。
汗水浸透衣衫,沙塵鑽進相機,皮膚被曬得發紅脫皮——但我感到了久違的充實。
只有在深夜回到帳篷,打開幾乎沒有信號的衛星電話時,那些被刻意壓下的記憶才會翻涌。
第四天早晨,老陳把一台平板電腦遞給我,表情復雜:
“國內新聞,你看看吧。”
屏幕上,娛樂版頭條赫然寫着。《陸氏少爺夜店門曝光,新劇男主緊急換人!》
配圖正是我發給盈興娛樂的那些資料。
陸潤澤在不同夜店摟着不同女性的照片,時間跨度長達兩年。
還有幾張是他醉醺醺地趴在方向盤上,車牌清晰可見。
報道詳細梳理了時間線,指出這些照片拍攝時,陸潤澤對外宣稱正在“閉關鑽研劇本”或“參加公益活動”。
評論區已經炸了。
“這就是所謂的清純大少?人設崩得徹底啊!”
“酒駕那張照片時間就在上個月,他當時不是說自己車禍受傷在休養嗎?”
“心疼沈夢婷,還要跟這種人搭戲。”
往下翻,財經版也有相關新聞。《陸氏集團股價開盤暴跌,疑受繼承人醜聞影響》。
我放下平板,手指微微發抖。
“是你發的?”老陳問。
我點頭。
他嘆了口氣,沒說什麼,只是又拍了拍我的肩膀。
午休時,我終於有信號接到了國內的電話。
是陸振國,聲音裏透着疲憊和壓抑的怒火。
“是不是你的?”
“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
我看着帳篷外盤旋的禿鷲。
“那些照片!只有你有可能拍到!陸知風,我真是小看你了,沒想到你這麼陰險——”
“父親,”我打斷他,“如果您打電話只是爲了指責,那我掛了。另外,我已經改回母姓,現在叫江知風。”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最後傳來一聲沉重的嘆息。
“你想要什麼?錢?股份?只要你站出來澄清那些照片是僞造的,什麼都可以談。”
我笑了。“我什麼都不要。只要我母親遷入陸家墓園。”
“你——”
他顯然沒料到我會再次提出這個條件。
“這個時候提這種要求,你是要死陸家嗎?”
“是陸潤澤自己選擇了那條路。”
我平靜地說。
“我只是把真相公之於衆。至於陸家......對我來說毫無異議。”
掛斷電話後,我坐在帳篷裏發了一會兒呆。
手機又響了,這次是個陌生號碼。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江知風。”是沈夢婷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出來是她的,“你在哪?”
我沒有回答。
“你沒籤合同,爲什麼不告訴我?”
“那些照片......真的是你給媒體的?”
她的聲音在顫抖。
“爲什麼?就算潤澤說了過分的話,你也不能用這種毀掉他的方式報復!”
還是這樣。
永遠第一時間站在陸潤澤那邊,永遠認爲我是加害者。
“沈小姐,”我聽到自己冷靜到冷酷的聲音,“如果沒有做過,照片再多也構不成醜聞。”
“可那是他的隱私!”
“酒駕也是隱私?”我反問,“找替罪羊頂包也是隱私?沈夢婷,你護着他我管不着,但別來要求我跟你一樣眼瞎。”
她吸了口氣,像是被我的話刺傷了。
“你怎麼變得這麼刻薄?”
“我一直都是這樣,”我說,“只是以前愛你,所以藏起了所有棱角。”
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了。
許久,她才輕聲說。
“我知道潤澤有缺點,但他本質不壞......他只是被寵壞了。你能不能......放過他這次?算我求你。”
“其實我希望身邊站着的人,是你。”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們兄弟相殘......”
算我求你。
前世十年,我從未聽她說過一個“求”字。
現在爲了陸潤澤,她說了。
心髒某處傳來細密的疼痛,但很快就被麻木覆蓋。
“我放過他,”我說,“那誰放過那些被他酒駕撞傷的人?誰放過被他欺騙的粉絲?沈夢婷,你的世界裏只有陸潤澤,但外面的世界不是圍着他轉的。”
“我只是把事實公開。至於後續,法律和輿論自有評判。”
說完,我直接掛了電話,然後關機。
走出帳篷,烈當空。
老陳正在檢查設備,看到我,揚了揚下巴。“沒事吧?”
“沒事。”我說,“下午去哪拍?”
“北邊有個水塘,可能有犀牛群。”
“好。”
我背上相機包,爬上車。
車子發動時,卷起一陣塵土。
後視鏡裏,營地在視野中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炙熱的氣浪中。
就像某些人和事,終究會被留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