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在黑暗中再次啓程,但氣氛已經和之前截然不同。
雖然依舊疲憊,依舊前路漫漫。
但每個人的臉上都少了幾分麻木和絕望。
搜刮來的食物和水,讓他們暫時擺脫了餓死的威脅。
而那些兵器,則給了他們一絲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更重要的是,他們剛剛在江辰的帶領下從亂兵的眼皮子底下死裏逃生。
這讓江辰在衆人心中的地位,已經從一個足智多謀的後生。
悄然拔高到了近乎神明的層次。
江辰說的話,再也沒有人質疑。
“所有人,兩人一排。”
“青壯在外,老弱婦孺在內。”
“拿了兵器刀口向外,保持警惕!”
“張伯,你居中調度。”
“注意不要讓人掉隊。”
“狗蛋,你和柱子在前面探路。”
“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學鳥叫示警。”
江辰的指令簡單而明確,沒有半點拖泥帶水。
這些指令,一部分來自於他自己的思考。
另一部分則來自於靠在他身上的葉凌溪的低聲提醒。
這個女人的腦子簡直就像是一部精密的機器。
在如此虛弱的狀態下,她依然能冷靜地分析出最有效率的行軍隊形和警戒方式。
江辰一邊發號施令,一邊在心裏感慨。
SS級的內政,恐怖如斯。
這還只是小試牛刀,要是讓她治理一個縣。
一個郡,那還得了?
隊伍在他的調度下雖然依舊雜亂,但已經有了一絲軍隊的雛形。
不再是一盤散沙,而是一擰了半圈的草繩。
走了大概兩個時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探路的狗蛋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
“辰哥!前面…前面有座破廟!”
破廟?
江辰精神一振,和葉凌溪對視了一眼。
“有多遠?周圍有沒有人煙?”
“不遠,就在山坳下面。”
“看着挺大周圍荒得很,不像有人的樣子。”
狗蛋答道。
江辰點了點頭。
連續幾天的逃亡,所有人都已經到了極限。
急需一個地方休整。
一個荒廢的寺廟是再好不過的臨時落腳點了。
“傳令下去,全隊加速。”
“去前面的破廟休整!”
聽到可以休息,所有人都爆發出最後的力氣。
加快了腳步。
很快,一座掩映在荒草叢中的破廟出現在衆人眼前。
寺廟規模不小,但早已破敗不堪。
山門倒了半邊,院牆也塌了好幾處,屋頂上長滿了雜草,透着一股子蕭索淒涼。
“柱子,你帶幾個人。”
“先進去看看,確認安不安全。”
江辰沒有貿然進入。
“好嘞!”
柱子帶着幾個膽大的青壯,握着剛到手的環首刀小心地從院牆的缺口摸了進去。
不一會兒,柱子就從裏面探出頭來。
興奮地招手:“辰哥,安全!裏面沒人。”
“就是有點破!”
江辰這才鬆了口氣,下令讓大部隊進入。
流民們一涌而入,就再也支撐不住。
紛紛癱倒在長滿雜草的院子裏,連動一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江辰把葉凌溪安頓在一處還算完整的禪房裏,讓她靠着牆休息。
然後開始巡視整個寺廟。
江辰需要盡快熟悉這裏的環境,安排警戒。
分配任務。
自己不能停下來。
“張伯,清點一下我們這次的收獲。”
“尤其是食物和水,按人頭重新分配。”
“狗蛋,你帶人去把院牆的缺口都堵上。”
“不需要多結實,但至少要能示警。”
“柱子,你組織所有能動的青壯。”
“分成兩班,一班休息,一班在廟裏巡邏,尤其是幾個制高點,必須派人盯着。”
江辰的命令一條條下達下去。
起初,那些累得像死狗一樣的流民還有些不情願。
但當柱子等幾個江辰的嫡系虎着臉拿着刀過來催促時。
他們還是掙扎着爬了起來。
在亂世,有吃有刀。
說話就是管用。
就在江辰忙得腳不沾地時,一個叫王五的漢子跑了過來。
王五以前是個獵戶,爲人比較機靈。
“辰哥,你快來看。”
“我們發現了什麼!”
王五的臉上帶着一絲驚奇。
江辰跟着他來到寺廟的後院,發現幾個青壯正圍着一口枯井議論紛紛。
“怎麼了?”
“辰哥,這井裏有東西!”
江辰湊過去一看,只見枯井下黑乎乎隱約能看到一些麻袋的輪廓。
“拉上來看看。”
幾個青壯立馬找來繩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井裏拖上來一個沉甸甸的麻袋。
袋子一打開,所有人都愣住了。
裏面裝的不是金銀財寶,而是一袋已經有些發黴的陳米!
“糧食!是糧食!”
“天呐!井裏還有!”
衆人頓時炸開了鍋,臉上全是狂喜。
他們手忙腳亂地把井裏的麻袋一個個全都拖了上來,足足有七八袋。
除了米,還有一些豆子和麥子。
雖然大多都有些黴變,但在他們眼裏。
這簡直就是金山銀山!
“應該是這廟裏的和尚逃難前藏起來的。”
江辰分析道。
有了這批糧食,至少在十天半個月內他們不用再爲吃的發愁了。
隊伍裏的氣氛高漲起來。
江辰看着歡呼的衆人,心裏也鬆了口氣。
但這只是開始。
江辰把所有青壯,大概三十多人。
全都召集到了大殿前。
這些人是隊伍裏唯一的戰鬥力。
他們手裏拿着從戰場上撿來的五花八門的兵器,環首刀、長矛。
甚至還有兩張破損的弓。
“我知道,大家都很累。”
“都想歇着。”
江辰的目光從每一個人臉上掃過。
“但是,我想問問你們。”
“想不想以後天天都能吃飽飯,想不想讓自己的婆娘孩子不再擔驚受怕?”
“想!”
青壯們吼道,聲音雖然沙啞,但中氣十足。
“光想沒用!”
江辰提高了音量。
“我們手裏的糧食,吃一天少一天!外面的亂兵,
隨時可能找過來!我們現在住的這個破廟,也擋不住任何人!”
“那我們該怎麼辦?辰哥,你下令吧。”
“我們都聽你的!”
柱子第一個表態。
“對,我們都聽辰哥的!”
江辰點了點頭,這就是他要的效果。
“從今天起,我們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只是一群等着被宰的羊!”
“你們,所有人,每天拿出兩個時辰,跟我練!
學怎麼用刀,怎麼列隊,怎麼人!”
“我不管你們以前是什麼是種地的還是打鐵從現在開始,
你們只有一個身份——兵!保護我們所有人的兵!”
這番話讓在場的青壯們都愣住了。
練兵?
他們這群連飯都吃不飽的流民能練成什麼兵?
就在這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說江辰,你是不是昏了頭了?讓我們去練兵?
跟那些官軍和亂兵拼命?我們就是一群逃難能活一天是一天折騰個什麼勁兒啊?”
說話的是一個叫趙四的男人,長得尖嘴猴腮。
逃難前是個混跡市井的潑皮,最是油滑懶惰。
趙四這話也說出了不少人的心聲。
江辰的目光冷冷地落在了趙四身上。
“趙四,我問你。”
“我們爲什麼會從老家逃出來?”
趙四一愣。
“那…那不是因爲天災,沒飯吃嗎?”
“那我們爲什麼不敢停下來,要一直往南跑?”
“因爲…因爲有亂兵…”
趙四的聲音小了下去。
“說得對!”
江辰的聲音如同寒冰。
“沒飯吃,就要餓死!遇到亂兵。”
“就要被!我們不拿起刀,不把自己變成比亂兵更狠的狼,
我們走到哪裏,都是死路一條!”
“我江辰把話放這裏,願意跟着我練以後吃頓頓有肉!我不勉強。”
“以後就跟着女人孩子一起喝稀的!”
“想偷懶耍滑,占大家便宜。”
江辰的眼神掃過趙四。
“那就別怪我江辰的刀不認人!”
說完,江辰抽出腰間那把卷了刃的環首刀猛地劈在旁邊一塊石墩上!
當!
一聲巨響,火星四濺!
石墩上被砍出了一道白印。
所有人都被江辰這股狠厲的氣勢給鎮住了。
趙四更是嚇得一哆嗦,不敢再吭聲。
“我…我願意練!”
柱子第一個站出來,高舉手裏的刀。
“我也願意!”
“算我一個!”
有了人帶頭,青壯們紛紛響應。
喝稀的還是吃這選擇題太好做了。
江辰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只是一個開始,想把這群烏合之衆練成兵。
難如登天。
但江辰必須這麼做。
就在破廟裏熱火朝天地進行着最原始的整編和訓練時,誰也沒有注意到。
在距離破廟數裏外的一處山坡上。
一個穿着皮甲的斥候正舉着一簡陋的千裏鏡遠遠地觀察着這裏。
千裏鏡的視野裏,破廟的院牆缺口被堵上了。
院子裏,一群人正在列隊,雖然歪歪扭扭,但依稀能看出個陣型。
還有人在廟宇的屋頂上站崗放哨。
斥候的臉上露出了極度困惑和震驚的神情。
揉了揉眼睛,那斥候又看了一遍。
沒錯,這些人衣衫襤褸。
面黃肌瘦,一看就是逃難的流民。
可…
哪家的流民會堵牆垛、會站崗放哨。
會他娘的列隊練?
斥候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喃喃自語道:
“不是…這他媽你管這叫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