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河選擇了自我囚禁。
當她的身體融入光柱基座時,億萬個痛覺神經末梢成了她的感官。她看到城市廢墟裏幸存者點燃篝火,火光中飄起微弱的希望粒子,被光塔轉化爲修復穹頂的能量;也看到地底裂縫深處,母親龐大的軀體因失去能量供給而逐漸石化。
白硯以晶體形態重組了身體。他行走在恢復生機的街道上,用晶簇之手爲傷者止血,引導淨化雨水灌溉焦土。孩子們叫他“紫晶先生”,他的晶體表面會浮現微小的波紋。
沈青瓷消失了。有人說看到她走向深淵裂縫,左眼的黑暗不斷滴落結晶,像在填補深淵的傷口。
凌夜的存在成了傳說。偶爾有礦工說在地底深處看到發光的神經索網絡,網絡中央懸浮着人形光影,胸口跳動着紫金雙色的心髒。當城市爆發騷亂時,總有歌聲安撫人心——是沈青瓷常哼的搖籃曲。
三年後某個雨夜,蘇河在光塔核心監測到異常信號。坐標指向最初那條充滿紫色晶體的排污管道。白硯趕到時,發現蘇河的實體投影正蹲在當年沈青瓷倒下的位置。
“這裏有東西要醒了。”蘇河的投影撫摸地面。紫色晶簇自動分開,露出埋在深處的金屬箱——克萊恩消失前守護的那個。
當白硯打開箱子,裏面沒有“冥河”核心,只有枚刻着飛鳥的銀質懷表。表蓋彈開的瞬間,全息投影顯示出凌曉十二歲時的笑臉:
“給十年後的火種:如果你們看到這個,說明‘搖籃計劃’成功了。我在排污管道裏藏了十二顆種子,當人類需要時...”
投影突然切換。白硯和蘇河看到震撼的景象:深淵最深處,沈青瓷的晶體身軀已與岩層融爲一體,形成巨大的飛鳥浮雕。而凌夜的光影懸停在她心口位置,十二根神經索連接着浮雕翅膀。每根神經索上都綴滿發光的“果實”——那是正在孕育的新生兒雛形。
“...新的守護者將誕生。”
懷表突然融化,銀質液體滲入白硯的晶體手掌。他的視野急速升高,穿透地層,看見虹之城上空漂浮着淡紫色的雲。每朵雲都是飛鳥形狀,羽翼邊緣跳動着星芒。
雨停了。第一縷真正的陽光穿透雲層,照在廢棄的日光穹頂上。斑駁的玻璃表面,隱約映出兩個身影:穿白大褂的沈青瓷正在給少年凌夜包扎傷口,而更遠處,蘇河拉着小凌曉的手在花叢中奔跑。
白硯抬起晶體手臂,一滴雨水停在他指尖。水珠裏,有微小的紫色飛鳥在遊動。
雨水不再是渾濁的灰紫色。它落在白硯晶體化的掌心,碎成無數微小的光點,每一滴裏都有一只振翅欲飛的紫色雨燕。這是“飛鳥紀元”第三年的初春,虹之城殘餘的居民稱它爲“淨雨”。
白硯站在日光穹頂的殘骸上。這座昔日的囚籠與燈塔,如今只剩下扭曲的鋼鐵骨架,爬滿了新生的、散發着柔和紫光的藤蔓植物——人們叫它“星絡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