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托雅和蘇日娜大眼瞪小眼,像兩頭迷糊的小羊羔,但還是立刻挺直腰板,齊刷刷點頭。娜仁托雅突然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震得氈帳都跟着晃了晃:“可敦!咱們去看九曲灣的日落!羊群從金紅色的河灣裏走過,跟撒了一地碎金子似的!”
蘇日娜已經手腳麻利地把披風往你肩上一披,發間銀鈴撞出歡快的節奏:“再去逮旱獺!上次那只胖家夥偷了我的奶酪,這次準能讓你瞧見它圓滾滾的屁股!”兩人一左一右架住你的胳膊,方才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被草原的風卷得無影無蹤,仿佛剛剛關於生孩子的對話,只是一場被吹散的蒲公英。
我眼睛倏地亮起來,方才的愁雲被這股新鮮勁兒一吹而散。錦裙下擺掃過羊皮毯時帶起風,卷得案上野莓都滾了兩圈。
“走走走!”
話音未落已被兩人拽出氈帳,暮色裏的草原像塊被潑了金粉的墨緞,遠處敖包的經幡在晚風中譁啦作響。蘇日娜把雕花馬鞭塞進你手裏,指尖蹭過你掌心時全是熱乎的:“瞧見那片開藍花的草地沒?去年有只瘸腿小狼崽躲在裏頭,眼睛跟你的耳墜似的亮!”娜仁托雅早翻身上了銀鞍馬,馬尾辮掃過你臉頰時帶着野草香:“快上馬!要是趕在日落前到山崗,能看見鹿群踏碎河面的霞光呢!”
你攥着雕花馬鞭的手指瞬間僵硬,眼睜睜看着娜仁托雅在馬背上打了個響指,那匹雪青馬立刻屈腿蹲在你面前。蘇日娜驚得張大嘴巴,發間狼尾墜子都垂到了腰間:“可敦連馬都不會騎?”
她蹲下來戳了戳老阿媽新我做的軟皮馬靴,指尖在鞣制光滑的牛皮上蹭了蹭:“看!老阿媽在靴筒繡了薩日朗花,踩進草甸子裏,花影能跟着腳踝晃呢!”說着突然
伸手捏了捏你的腳踝:"這靴底墊了三層羊毛,跑了十裏地腳底板都不疼!”馬靴內側的絨毛蹭着小腿發癢,你低頭看見靴尖果然蜷着朵立體的刺繡花,花瓣邊緣還綴着細小的銀珠,走動時會發出細碎的響。
娜仁托雅突然翻身下馬,皮靴踩得草地沙沙響,不由分說就把你往馬背上扛:“怕什麼!我阿爸說過,草原的風會教小羊羔走路,也能教可敦騎馬!”她熱乎乎的手掌按在你後腰上,嚇得你死死揪住馬鞍上的獸頭雕花,卻聽見蘇日娜在旁笑出了聲:“抓緊咯可敦!等學會了騎馬,咱們去追黃羊群,比在宮裏逛御花園爽快十倍!”
馬的蹄聲敲碎暮色,你回頭望了眼漸遠的氈帳,忽然覺得那些關於生娃的焦慮,都被這陣草原風卷成了身後的煙塵。
就這麼玩了幾日也挺好。白日裏跟着她們在草甸子上追旱獺,馬蹄揚起的草屑沾在發間;傍晚躺在敖包旁看羊群漫過金河,蘇日娜會把野莓串成項鏈掛在你脖子上。
娜仁托雅教你用套馬杆勾野花,結果自己摔了個屁股蹲,銀腰帶在草地上劃出半圈亮閃閃的弧。
夜裏圍着火堆烤羊肉時,她們把馬頭琴塞你手裏,非讓你學彈,弦音跑調得連遠處的狼都沒嚎了。
草原的風把日子吹得又輕又軟,連氈帳外晾曬的馬奶酒皮囊,都晃悠出了慢悠悠的節奏。
娜仁托雅和蘇日娜像兩只撒歡的小馬駒,興奮得原地蹦跳起來,裙擺飛揚間帶出陣陣草香。
沒等你反應,兩人已經手拉手將你拽出營帳,蘇日娜攥着你的手腕熱得發燙:“快!東山坳的兔子最肥!”
娜仁托雅邊跑邊解下腰間的套索,發間銀飾撞得叮當作響:“上個月我瞧見三只雪團似的小兔子,這會兒肯定肥得跑不動!”三個人跌跌撞撞沖出氈帳,我被扯得險些絆到裙角,卻在撲面的草原風裏忍不住笑出聲。
我被拽得踉蹌幾步,錦裙下擺掃過帶露珠的草尖。還沒看清腳下的路,就被草原的風裹着往前跑。
遠處的羊群像撒在綠緞上的碎銀子,白花花地漫過山坡。頭頂的雲低得仿佛伸手就能撕下一塊,被風揉成棉花糖的形狀。
蘇日娜突然指着天邊喊:“看!那是雪山頂!”你順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黛青色的山尖頂着團棉絮似的雲,山腳下的牛群正甩着尾巴啃草,尾巴尖掃過空氣都是慢悠悠的弧度。風裏飄來野薄荷的清香味,混着羊群身上的暖烘烘氣息,直往鼻腔裏鑽。你忍不住深吸一口氣,胸腔裏頓時灌滿了帶着草屑味的新鮮空氣,連被拽得發疼的手腕都忘了喊疼。
娜仁托雅和蘇日娜拽着你跑得氣喘籲籲,馬靴踩得草葉沙沙響。剛到那片齊腰高的草叢邊,兩人就像受驚的小獸般鬆開手,貓着腰鑽進綠浪裏。
蘇日娜的銀腰帶在草葉間晃出一道白光,她壓低聲音喊:“可敦你瞧!那團灰毛在動!”
話音未落,娜仁托雅突然撲向草堆,發間狼尾墜子掃得野花亂顫,驚起的幾只野兔像白色的絨球般竄出來,蹄子踏過草面的聲響跟鼓點似的。
娜仁托雅的裙擺被草枝勾住,卻還伸長胳膊去夠草窠裏的灰毛團,嘴裏嚷嚷着:“這只肥得能塞滿馬鞍袋!”
蘇日娜早把套索甩成個銀環,追着白花花的兔群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發間銀鈴亂晃:“可敦快看!那只三瓣嘴在啃蒲公英呢!”兩人在草叢裏鑽來鑽去,活像兩只撒歡的小母狼,驚起的螞蚱撲棱棱撞在你裙角上,草葉間全是她們又尖又脆的笑鬧聲。
你瞪大了眼睛,穿越前在動物紀錄片裏看到的兔子都是見人就跑,可眼前這些圓滾滾的毛團,竟像組團來圍觀外星生物似的,紅眼睛滴溜溜轉着湊到你繡花鞋邊。
娜仁托雅撲過去時帶起一陣草浪,誰知那些肥兔子非但不躲,反倒用後腿蹬着她的羊皮襖蹦高,差點把她撞了個屁墩兒。蘇日娜的套索剛甩出個漂亮的銀環,就被一只花斑兔咬住繩頭拖着跑,驚得她邊追邊喊:“這兔子成精了!比草原狼還狡猾!”
看着兩人被追得滿草原亂竄,發間銀飾歪七扭八,裙擺沾滿草屑,遠處的羊群都停下來,好奇地轉頭圍觀這場人兔大作戰。
風卷着野花香撲進鼻腔,我突然覺得,比起後宮爭鬥、催生煩惱,眼前這荒誕又熱鬧的場景,才是穿越真正的打開方式。
晨光染透氈帳時,你咬着老阿媽新烤的奶皮子餅,望着空蕩蕩的草原大道發起了呆。這些日子跟着娜仁托雅追兔子、和蘇日娜搶烤羊腿,竟把那個總冷着臉的可汗忘到了腦後。
直到老阿媽又送來件改小的藏藍氅衣,原本寬大的衣擺被細密針腳收成合身的模樣,領口處還繡了朵新添的薩日朗花,你才驚覺指尖捏着的餅都涼透了。
銅鏡裏映出你胡亂綰着的發辮,發梢還沾着昨日追野兔時的草籽。蹲在帳篷外搓着被晨露打溼的裙擺,遠處山丘像被揉皺的綠綢子,卻再不見那個騎着黑馬、衣角獵獵的身影。
風卷着馬奶酒的醇香掠過鼻尖,你忽然想起他摩挲腰間彎刀時說“等我”的模樣,心裏像被草原的鷹叼走了塊肉,空落落的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