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闊別十年，安平侯府的朱漆大門依舊氣派。門口的石獅子威風凜凜，仿佛能將一切宵小震懾在外。
慕清歌站在這扇門前，眼中沒有半分近鄉情怯，只有一片化不開的冰冷。
十年了。
她被丟在鄉下自生自滅，無人問津。若不是命大，早就成了一抔黃土。
如今他們一紙令下就想讓她回來，真以爲她還是那個任人揉捏的軟柿子？
“小姐，我們......真的要進去嗎？”蓮心跟在身後，望着威嚴的侯府，聲音發顫。
這裏的一切都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陌生。
慕清歌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
“當然要進。”她聲音清冽，“有些賬，總該回來算清楚。”
說罷，她抬步走上台階。
門口的護衛見她們衣着樸素，與侯府的富貴格格不入，立刻上前攔住。
“站住！侯府重地，豈是你們這些鄉下人能亂闖的？”
蓮心氣得小臉通紅：“你們睜大狗眼看清楚！這是我們侯府的大小姐！”
“大小姐？”護衛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上下打量着慕清歌，眼中鄙夷毫不掩飾，“我們侯府只有一位婉柔小姐，哪來的什麼大小姐？趕緊滾！”
就在這時，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
華麗的宮廷馬車在府門前停下。
車簾掀開，先下來的是身着錦衣的俊朗男子——當朝二皇子李燁。
他回身，溫柔地扶着另一人下車。
那女子身着一襲鵝黃色宮裝，裙擺繡着精致的芙蓉，眉眼帶着楚楚可憐的柔弱。
正是慕婉柔。
“燁哥哥，今日多謝你送我回來。”慕婉柔聲音嬌柔，含情脈脈地看着李燁。
李燁目光寵溺：“柔兒，你我之間，何須言謝。”
兩人旁若無人地溫存，絲毫沒注意到一旁的慕清歌。
護衛和聞聲出來的管家卻像哈巴狗一樣迎了上去，滿臉諂媚。
“二皇子殿下！婉柔小姐！”
慕婉柔享受着衆人的簇擁，目光一轉，終於落在慕清歌身上。
她先是一愣，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怨毒，隨即化作恰到好處的驚訝。
“呀......你是姐姐？”她捂住嘴，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姐姐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讓爹爹派人去接你。”
這聲“姐姐”，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慕清歌身上。
李燁皺起眉。
眼前的女子一身粗布衣衫，素面朝天，卻掩不住那清冷絕塵的氣質。比起精心打扮的慕婉柔，竟絲毫不落下風，甚至更多了幾分凌厲的美。
他心中閃過一絲驚豔，但隨即想起她的名聲，眼神立刻染上嫌惡。
管家板起臉，對着慕清歌呵斥：“原來是大小姐回來了。在鄉下待了十年，連規矩都忘了？見了二皇子殿下和婉柔小姐，還不行禮！”
慕清歌冷笑一聲，目光淡淡落在慕婉柔身上。
“妹妹倒是好興致，還有空在這兒演戲。十年不見，侯府的門檻都變高了，連我這個正牌大小姐都進不去了？”
這話像一記耳光，狠狠扇在管家和慕婉柔臉上。
慕婉柔臉色一白，眼眶瞬間紅了。
“姐姐......你怎麼能這麼說......”她委屈地咬着下唇，“我只是太久沒見你，太激動了......”
李燁見她受委屈，立刻將她護在身後。
“慕清歌！十年不見，你還是這麼粗鄙無禮！柔兒好心關心你，你卻惡語相向！”
“二皇子殿下說笑了。”慕清歌看都懶得看他，“我和妹妹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外人插嘴？還是說，你已經迫不及待想當我安平侯府的上門女婿了？”
“你！”李燁氣得臉色鐵青。
慕清歌卻沒了耐心，直接繞過衆人，帶着蓮心往裏走。
“放肆！誰讓你進去的！”管家還想阻攔。
“滾開！”慕清歌眼神一寒，無形的殺氣迸發。
管家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竟被嚇得雙腿發軟，下意識退到一邊。
慕清歌暢通無阻地走進侯府。
她憑着記憶穿過抄手遊廊，走向後院正廳。
十年了，這裏的景致沒變，人卻早已物是人非。
剛踏入正廳，兩道身影映入眼簾。
上首坐着保養得宜的美婦人——繼母柳氏。
旁邊站着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的青年——她的親哥哥慕辰。
見到慕清歌，柳氏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換上慈母般的溫和。
“清歌回來了？快讓母親看看。哎呀，這些年在外面受苦了，都瘦成什麼樣了。”
她嘴上說着心疼，眼中卻沒有半分暖意。
慕辰的反應更直接。
他皺着眉頭打量慕清歌，眼神裏的鄙夷毫不掩飾。
“你還知道回來？穿得這麼寒酸，簡直是丟我們侯府的臉！”
這就是她的親哥哥。
慕清歌的心早已冰封，感覺不到一絲疼痛，只剩無盡嘲諷。
“兄長說笑了，我若不穿得寒酸些，怎能襯托出你們這些錦衣玉食之人的高貴？”
“你......你這是什麼態度！”慕辰被她堵得臉色漲紅。
這時，慕婉柔和李燁也跟着走進來。
慕婉柔紅着眼圈，快步走到柳氏身邊，聲音帶着哭腔。
“娘，姐姐她......她回來了......”
柳氏立刻將她攬入懷中，心疼地拍着她的背。
“柔兒乖，別哭，有什麼委屈跟娘說。”
“姐姐好像很不喜歡我......剛才在門口，還當着燁哥哥的面，說我是演戲......”慕婉柔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這話看似訴苦，實則將所有人的怒火都引向慕清歌。
柳氏的臉立刻沉了下來。
“慕清歌！你一回來就欺負你妹妹？她好心關心你，你就是這麼對她的？”
慕辰更是怒不可遏。
“慕清歌！你這個毒婦！婉柔那麼善良，你怎麼忍心這麼對她！”
慕婉柔連忙去拉慕辰的袖子，一邊哭一邊說：“哥哥，別怪姐姐，都是我的錯......”
她越是這樣，慕辰越是心疼。
他看着慕婉柔光潔額頭上滲出的細密汗珠，再瞧她泫然欲泣的模樣，只覺得心都要碎了。
“柔兒，你就是太善良了！”
話音剛落，慕婉柔似乎想走到慕清歌面前解釋，腳下卻突然一崴。
“啊”地一聲，她整個人朝着旁邊的桌角倒去。
“柔兒！”
“婉柔！”
柳氏和慕辰同時驚呼，臉色大變。
柳氏一把扶住慕清歌，緊張地檢查：“傷到哪裏沒有？快讓娘看看！”
慕辰猛地轉頭，一雙噴火的眼睛死死瞪向慕清歌，仿佛是她推的一般。
事實上，慕清歌從頭到尾都站在原地，動都沒動。
但此刻，沒人在意真相。
“慕清歌！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慕辰指着她的鼻子大罵，“婉柔好心想跟你和解，你竟敢推她！”
他怒吼着大步上前，揚起手就要朝慕清歌推去。
“你給我向婉柔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