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鍾石脈”,並非人工開鑿的隧道,而是山體內部天然形成的、由那種特殊共鳴礦石構成的裂隙和洞穴系統。一踏入其中,外界的一切聲音仿佛被瞬間隔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處不在的、低沉的嗡鳴。這嗡鳴並非噪音,它仿佛擁有生命,如同大地的心跳,規律而有力。暗金色的岩壁在黑暗中自行發出微光,勉強照亮前路。
阿木打頭,他顯然並非第一次進入這裏,腳步輕捷,如同熟悉自家後院。他時而側耳傾聽岩壁的聲音,時而用手觸摸岩石的溫度和振動,以此判斷方向。
“跟着我,別碰旁邊的石頭,有些地方很脆。”阿木低聲提醒,他的聲音在封閉的空間裏產生奇異的回響。
林淵緊跟其後,努力記錄着路徑和周圍的地質特征,職業病使然。年長的李琟則全力展開感知,與這古老的地脈建立連接。她發現,只要將自己的精神頻率調整到與這大地嗡鳴同步,前路就變得異常清晰,甚至能隱約“聽”到遠方城市中心那個能量漩渦的召喚,如同黑暗中的燈塔。她將這種同步的感覺通過共鳴分享給年輕的自己,幫助她適應這奇異的環境。
年輕的李琟緊握着年長自己的手,初時的緊張逐漸被新奇和一種莫名的歸屬感取代。她發現自己的聽覺在這裏變得異常敏銳,甚至能分辨出不同區段岩壁嗡鳴的細微差異,仿佛在傾聽一首宏大的、由大地譜寫的樂章。
路途比想象中更加艱難。有些地段需要匍匐爬過狹窄的縫隙,有些則需要攀爬溼滑的岩壁。地下的空氣潮溼而冰冷,帶着濃鬱的礦物質氣息。但奇妙的是,隨着他們不斷深入,疲憊感似乎被那持續的共鳴所驅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越來越強的能量感。
年長的李琟能感覺到,他們並非直線前進,而是在沿着一個巨大的、螺旋向下的路徑移動。這條“鍾石脈”,仿佛直接連接着蒼雲山的心髒與城市地下的根基。她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他們不是在走向城市,而是在深入時間的脈絡。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出現了微弱的光亮,並且傳來了隱約的、熟悉的城市噪音——車輛聲、人聲,雖然模糊,但確定無疑。他們接近終點了!
出口隱藏在一個廢棄防空洞的深處,被茂密的藤蔓遮掩。撥開藤蔓,午後的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他們赫然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城市公園的小山包內部,遠處就是車水馬龍的大街。從蒼雲山到城市中心,他們只用了幾小時,而正常行車至少需要大半天!
“我們到了!”阿木興奮地說,臉上帶着完成使命的驕傲。
但年長的李琟和林淵卻絲毫不敢放鬆。他們警惕地觀察四周。公園裏看起來一切如常,但李琟敏銳的聽覺立刻捕捉到了不和諧音——遠處空中有直升機在盤旋,並非警用或醫療救援的型號;幾個看似散步的人,步伐和眼神都過於警惕;一種無形的、壓抑的能量場籠罩着這片區域,尤其是鍾樓遺址的方向。
“清道夫已經布控了。”林淵壓低聲音,“他們在守株待兔。”
年長的李琟看了一眼手機——沒有信號,顯然通訊被屏蔽或幹擾了。她嚐試感知小雅和陳爺爺的位置,但那股壓抑的能量場嚴重幹擾了她的能力,只能勉強確定他們應該還在城市裏,但狀態不明。
最大的問題是,如何突破封鎖,抵達鍾樓遺址正下方的“門”?至日子夜正在一分一秒地逼近。
“我們不能硬闖。”年長的李琟冷靜分析,“我們需要分散他們的注意力,同時找到一條不被察覺的路徑。”
她將目光投向腳下。既然“鍾石脈”能通到這裏,那麼城市地下,是否也存在着類似的、由古老地質結構形成的能量通道,可以直通鍾樓地基?
她再次將手按在公園的泥土和岩石上,閉上眼睛,將感知向城市地下延伸。
起初是一片混沌——縱橫交錯的管道、地鐵隧道、地基、各種電纜形成的電磁噪音。但當她將頻率調整到與大地共鳴同步時,一條極其微弱、但確實存在的“光脈”在地下的雜亂幹擾中顯現出來!它如同一條潛行的暗河,蜿蜒穿行在城市的地下基礎設施之間,最終通向那個能量漩渦的中心!
這條“光脈”的振動頻率,與蒼雲山的鍾石脈同源,但微弱得多,仿佛隨時會斷流。是了!這就是城市地下的“鍾石脈”殘餘!雖然被現代建築層層覆蓋、削弱,但它依然存在!
“地下有路!”年長的李琟睜開眼睛,指向某個方向,“跟我來!”
他們利用公園的樹林和地形作爲掩護,快速移動。年長的李琟憑借對地下“光脈”的感應,引導着隊伍。他們需要找到一個入口,一個能進入城市地下空間,並且連接那條微弱能量脈動的入口。
最終,他們在一個偏僻的、標識着“市政維修,禁止入內”的鏽蝕鐵蓋前停下。蓋子上滿是灰塵,似乎很久沒人打開過了。
“下面可能是舊的綜合管廊或者防空洞。”林淵判斷。
沒有猶豫,阿木和林淵合力撬開了沉重的鐵蓋,一股帶着黴味和涼氣的風從下方涌出。一道鏽跡斑斑的鐵梯通向黑暗。
就在這時,公園的廣播系統突然響起了一個冷靜而威嚴的聲音,透過壓抑的能量場,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區域:
“李琟,林淵。我知道你們已經到了。停止無謂的抵抗。”
是鄭維明的聲音!他果然在這裏坐鎮!
“時間之環的開啓是危險的,會導致不可控的變量積累,最終引發時空崩潰。‘靜止’才是唯一的出路。交出鑰匙,我們可以保證你們的安全,並給你們一個在靜止時空中的容身之處。”
聲音充滿了蠱惑性,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他在拖延時間,也是在施加心理壓力。”林淵低聲道。
年長的李琟沒有理會廣播。她看了一眼年輕的自己,又看了看阿木和林淵。
“我們走。”
她率先沿着鐵梯,向下爬去。黑暗和未知,也好過在上面成爲甕中之鱉。而且,她相信腳下那條微弱的“光脈”,會指引他們到達終點。
上方,廣播的聲音還在繼續,但已經變得模糊。下方,是城市冰冷的地下迷宮,以及那條通往時間之謎盡頭的、最後的共鳴之路。
至日子夜,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