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走出許蘺蘺家門時,孟輕鴻尚且沒有從她的告白中回神。
他沒想到,自己連妻子要離婚的事都沒顧上,趕到許蘺蘺家保護她的安危。
卻沒看見電話裏所說的闖進她家裏的人。
他以爲許蘺蘺遭遇危險,心急如焚地推開她的臥室門,看到的卻是少女裸在被子外的光潔肩頭。
更沒想到會聽到她含羞帶怯的一番愛語傾訴。
聽到那些話時,孟輕鴻的大腦裏空白一片,第一反應是:夏染是對的。
他自以爲跟許蘺蘺有快十歲的年齡差,只把她當晚輩看護。
夏染爲此誤解,是她狹隘善妒。
但這件事中會這麼想的竟然從始至終只有他一個人。
他慌忙掏出手機,心有餘悸地回頭看了一眼樓道,沉默着將許蘺蘺的所有聯系方式拉入黑名單。
猶豫了一會兒,孟輕鴻撥通了一個號碼:“喂,許哥。”
“怎麼了孟老弟,是不是我那個不懂事的閨女給你添麻煩了?”
他瞬間哽住,無措地在駕駛座上呆愣片刻,才低着聲音道:“我認爲,我的情況不適合看護蘺……貴千金。”
“我會給她定好明天的機票,請人護送她登機,許小姐以後還是待在您身邊比較好。”
那頭的聲音也凝重起來,換了個安靜的環境。
“孟總,你跟我說說是怎麼回事,她惹什麼亂子了?”
孟輕鴻輕輕抽着氣,閉眼厘清了紛亂的思緒,三下五除二將近段時間發生的事簡厄說明。
“……總之,現在夏染爲了這件事已經鬧到要和我離婚的地步了,我無顏面對她,也無顏面對你的信任。”
“許哥,當初我公司最難的時候,要不是您幫我一把,也就沒有今天的孟輕鴻了。”
“就沖這份恩情,我怎麼回報都不爲過,但如果代價是讓我失去夏染……抱歉。”
“這件事是我處理不當,沒有好好引導許小姐,以至於局面弄成現在這個地步。”
“您要怎麼懲處我我都心甘情願,但我與許小姐無論如何都不適合再往來了。”
那頭的聲音沉寂了很久。
孟輕鴻仰靠着座椅,默然凝視着頂層上搖晃的擺件,大腦閃過夏染笑鬧着將兩個小木偶掛上去的畫面。
“這個戴眼鏡的是不是很像你,我挑了好久呢……”
眼眶沒着生澀的痛感,他摘下眼鏡,從未如此疲倦地揉開眉心的皺褶。
電話那頭傳出緩慢的踱步聲。
孟輕鴻想到夏染或許還在家裏等着他籤下那份離婚協議,竟怯懦地升起了一絲再也不回去的念頭。
只要不回去,就看不見。
就可以……當那份協議不存在。
他從沒想過會跟夏染分開。
從他五歲時,夏染的媽媽把襁褓中的女嬰放進進他懷裏,說:“這是夏染妹妹。”
他們命中的根系就此糾纏在一起,反復打了無數個結,再也分不開。
“夏染妹妹。”
他看着女嬰玻璃珠似的眼睛,用沒有起伏的聲音喚着。
心裏卻想,她抓了我的手,是不是不討厭我呢?
漸漸的,夏染卻不讓他叫妹妹了。
“只叫我的名字,我也叫你的,不要什麼哥哥妹妹行不行。”
她像是抱怨,目光專注地凝在他臉上。
孟輕鴻推了推眼鏡,故作鎮定地轉頭:“你要求好多。”
但還是聽話了。
夏染自顧自地認爲孟輕鴻長得好、學習好,肯定人人都想跟他做朋友。
自己得寸步不離,日夜守着他,占好他身邊的位置才行。
其實不是這樣。
孟輕鴻性格冷,不講情面,該扣誰的分、該說誰沒交作業,他從不含糊。
學校也是一種社會,久而久之,沒人願意跟他來往。
好在有夏染。
有夏染就夠了。
可是,如果沒有夏染呢?
沒有夏染,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