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焱一聽,頓時就不高興了。
他本來以爲楚霖是個人物,能不計前嫌收留他、護着他,自己還挺感激的。
哪知道,原來是想讓他去伺候人,這不就是變着法子羞辱他嗎?
莊焱說:“那 ** 不了,我不伺候人。”
老炮回:“這我做不了主,你得去問楚連長。”
這話一下子激起了莊焱那股倔勁兒,他把行軍包往地上一扔,轉身就朝楚霖的辦公室走。
老炮看着氣沖沖離開的莊焱,無奈地搖搖頭,心想:這小子還是太年輕。
能做楚霖的文書,夜老虎偵察連多少人盼都盼不來。
誰不知道,自從楚霖來了之後,整個連隊像換了血一樣。
就連老炮自己在當文書這段時間裏,學到的東西也比以前帶班時多得多。
莊焱這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完全沒看出來楚霖是有意栽培他。
他還想去鬧?有什麼好鬧的?
莊焱剛出門,正好撞見陳國濤和幾個排長準備去幫楚霖想辦法。
這時候莊焱心情差到極點,根本沒理他們,直接往楚霖辦公室沖。
二排長一看,立刻說:“不好,看這狼崽子的架勢是要犯渾!”
三排長接話:“唉,這小子根本不懂楚連的用心。文書這位置,哪是誰想當就能當的?”
陳國濤淡淡道:“既然是狼崽子,你指望他願意幹這種表面上是伺候人的活兒?”
二排長嚷道:“還發什麼呆?楚連長爲了他,連團部的命令都違抗了。看這架勢,那小子是要去找楚連長算賬了,快去把他喊回來,別讓他再給連長添亂了。”
陳國濤笑了笑:“叫得回來嗎?走,過去瞧瞧,看這野小子能鬧出什麼名堂。”
三位排長猜得一點沒錯,莊焱確實是打算去找楚霖問個明白的。
要是楚霖給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就算說破天,莊焱也絕不答應當這個文書!
走到楚霖辦公室門口,莊焱心裏早已打好了腹稿,就等進門開口。
“報告!”
莊焱站在門口喊了一聲。
屋裏正看文件的楚霖頭也沒抬,只輕聲應道:
“進來。”
莊焱一聽,大步邁了進去,正要說話。
卻見楚霖放下手中的茶杯,依舊輕聲說道:
“倒水。”
楚霖說“倒水”這兩個字時,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甚至連頭也沒抬。
但這句話傳到莊焱耳中,卻仿佛帶着某種魔力,讓他無法抗拒,雙腳不聽使喚地朝桌上的水杯走去。
莊焱不是沒想過反抗,可心裏剛冒出這個念頭,楚霖那句不帶情緒的話就像壓在孫悟空身上的五指山,把他所有的不甘都碾得粉碎。
最終,莊焱還是沒能抵擋住,幾乎是身不由己地走到楚霖面前,拿起空杯,默默爲他添滿了水。
水滿的那一刻,壓在莊焱身上的那股力量似乎突然消失了。
他也猛地想起,自己來楚霖辦公室究竟是爲了什麼——
他不想當文書,更不願伺候人。
如果非要逼他做這樣的工作,他寧可離開部隊,哪怕回老家也認!
終於回過神來的莊焱,正要向楚霖開口。
可這滿腹的話語還未出口,楚霖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去把我常服找來,等會兒換。”
語氣同方才讓他倒水時一樣平淡,頭也沒抬。
但這句話對莊焱似乎依舊有種奇異的牽引力。
他感到自己的雙腿又開始不聽使喚。
這一回,莊焱狠下心,用力掐了一把大腿,仿佛在爲自己打氣。
隨後逼着自己擠出幾個字:
“楚連,我……”
話未說完,一直低着頭的楚霖竟忽然抬起眼。
兩人的目光猝然相撞。
莊焱從未與楚霖對視過。在觸及他視線的那刻,
莊焱覺得自己仿佛墜入了深淵。
那雙眼裏像是刻滿了經歷,沉澱了無數故事。
正是這些過往,讓楚霖的眼神帶着令人難以承受的壓迫。
莊焱慌忙移開視線,不敢再看他。
“有事?”
楚霖依舊不緊不慢地問。
此時的莊焱,像是放棄了最後一點堅持,連忙搖頭:
“沒事。”
楚霖微微頷首:“嗯,出去吧。”
聽到這話,本是來 ** 的莊焱竟感到一陣輕鬆,敬了個禮便匆匆退了出去。
莊焱剛離開,陳國濤和幾位排長也到了。
只是這短短幾分鍾,
陳國濤他們發現,莊焱簡直判若兩人。
進楚霖辦公室前,
他還像只齜着牙的狼崽,氣勢洶洶,仿佛要找人拼命。
可從楚霖辦公室出來後——
莊焱這個桀驁不馴的家夥,轉眼間變得溫順乖巧。
方才那股凌厲氣勢蕩然無存,見到陳國濤等人時,竟主動行禮問候。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陳國濤一行人面面相覷。
待莊焱離去,二排長疑惑道:"怎麼回事?剛才還氣勢洶洶的,轉眼就判若兩人?"
三排長接話:"可不是嘛,原本還擔心這小子會給楚連長惹麻煩,沒想到出來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陳國濤笑道:"這大概就是孫猴子遇上如來佛,野狼碰上虎王,沒什麼可奇怪的。"
二排長仍不解:"最奇怪的是,你們聽到沒有?莊焱離開時還在自言自語,說自己這是怎麼了。"
三排長也好奇:"我也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楚連長到底跟他說了什麼?竟讓這個刺頭 ** 得這麼溫順。"
話音未落,楚霖的聲音便從辦公室傳來:"你們幾個在門口嘀咕什麼?進來吧。"
聞言,陳國濤等人立即收起玩笑神色,整裝進屋,整齊列隊向楚霖敬禮:"報告。"
楚霖頷首:"說。"
三位排長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見他們這般模樣,楚霖笑道:"既然來了又不說話,莫非是來陪我消磨時光的?沒事就出去吧。"
陳國濤急忙接話:"楚連長,是這麼回事。關於莊焱這個镔,團裏已經決定讓他退伍。您這樣堅持留他,恐怕會讓團裏不高興。"
三排長補充道:"莊焱確實是個好苗子,但性子太野,留下來難免惹是生非。我們覺得,實在沒必要爲了一個镔,和團裏鬧得不愉快。"
盡管幾位排長都很欣賞莊焱的軍事素質,但相較而言,他們更在意楚霖的處境。
楚霖如今畢竟只是個代理連長,若是公然違抗團裏的決定,勢必會嚴重影響他的前途。
陳國濤幾人說完這番話,本以爲楚霖多少會有些反應。畢竟事關前程,誰能無動於衷?
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楚霖竟毫無波瀾,只是平靜地問道:“說完了?”
他那淡定的神態,坦然的語氣,讓陳國濤等人一時怔住。
陳國濤以爲楚霖尚未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特意加重語氣提醒:“楚連,這事真不能掉以輕心。今天你去接莊焱時,團部已下達通知讓你去開會,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恐怕這事就與你堅持保下莊焱有關。”
陳國濤幾人雖知楚霖身份特殊,但部隊有部隊的規矩。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楚霖公然違背團裏的決定,無異於挑戰上級權威。這是明擺着的事實,縱使楚霖背景再硬,也難逃處分。
爲了莊焱這樣一個不服從管教的镔,陳國濤他們覺得楚霖實在不該犯這種忌諱。
更讓他們意外的是,楚霖聽完後依然平靜如常:“這事我知道。”
這份從容讓陳國濤幾人幾乎吐血。莫非這就是所謂的皇帝不急太監急?他們的連長怎能如此不把前途當回事?
三排長急忙勸道:“楚連,這真不是小事!您剛來我們團,可能還不了解團長的脾氣。我告訴您,團長可是個一點就着的火爆性子!”
二排長附和道:“可不,咱們康團長平時看着笑呵呵的,一旦發起脾氣,連辦公室的桌子都能給拍散架!”
衆人談論的康團長,正是康雷。
楚霖所在的夜老虎偵察連,屬於鐵拳團編制。
二排長和三排長說完後,陳國濤跟着補充:“連長,我們知道你惜才,可部隊畢竟是部隊,比莊焱優秀的镔多的是。再說,他這樣公開違抗命令,團長的面子往哪擱?您不也常說,軍人就該以服從命令爲天職嗎?”最後一句,他聲音越來越低,幾乎只剩自己聽得見。
楚霖笑了:“行了,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也謝謝你們替我考慮。不過我倒想問問,你們是從哪兒聽說團裏決定要退掉莊焱的?”
這話一出,陳國濤幾人都愣住了。
二排長說:“連長,您不會只顧着抓訓練,沒聽說這事吧?全團都在傳!”
三排長也道:“就是,影響這麼壞,不退他才奇怪呢!”
楚霖搖搖頭,笑着伸出手:“拿來。”
幾人面面相覷,陳國濤不解地問:“拿什麼?”
楚霖笑道:“團裏退回莊焱的正式命令批文。”
這話像電流一樣擊中了幾人——是,雖然全團傳得沸沸揚揚,可誰也沒見過正式文件。
陳國濤撓頭:“這麼說,團裏真沒打算退他?”
楚霖只是微笑,隨後從抽屜裏取出一份文件,輕輕放在了桌上。
陳國濤幾人湊上前去,看清文件內容後,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原來這才是團裏下發的正式文件——關於莊焱的安排,並非要將他退回,而是準其繼續留在夜老虎偵察連。
陳國濤等人面面相覷,一時無言。
按常理來說,莊焱被退镔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可如今的結果卻與預想截然相反。一個新镔,怎麼可能有本事改變團裏的決定?就算苗連還在,恐怕也得費盡周折。
而這段時間裏,楚霖卻始終平靜如常,仿佛一切理所當然。難道真是他在背後運籌?
想到這兒,陳國濤等人心裏不由一緊,隱約察覺到楚霖背後似乎藏着不一般的能量。
三排長咧着嘴感嘆:“楚連,您可真行!照康團長那脾氣,這镔是非退不可的,可現在……”
話沒說完,他忽然噤了聲。
不僅是他,二排長和陳國濤也同時渾身一凜,寒毛倒豎。
他們看見楚霖的臉色驟然沉了下來——那樣冷峻的神情,是他們從未見過的。
三人不由得心底發寒。
“立正。”
楚霖語氣依舊平靜,但眼神已凜如寒霜。
一聲令下,陳國濤幾人幾乎是本能般地挺直站定,如臨大敵。
楚霖繼續說道:“在座各位都是經驗豐富的老镔,對軍隊條例應該比我更了解。私下議論團部決策、輕信未經證實的傳言,這不符合軍人的行爲準則。”
他的語氣依然平靜。
但這番話對陳國濤等人而言,卻如同重擊。
幾人不禁反思:自己這是怎麼了?
身爲軍人——
怎能像市井婦人般聽風就是雨!
幸好這次只是小事。
若在戰時,上級尚未下達指令,他們這些指揮員就妄加揣測——
豈不是要釀成大亂?
陳國濤面頰發燙,但態度明確地認錯:
“楚連長,我們知錯了!”
楚霖下令:“回去把軍隊條例抄寫二十遍,今日每人完成五公裏負重越野。”
話音剛落,門口傳來報告聲。
取常服的莊焱回來了!
但眼前的場景讓他愣在原地。
方才出門時,三位排長還有說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