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清歡輕嘖一聲,“王爺不曾注意,我可以給王爺好好分析分析,說個明白,但,此地不是談話的好地方……”
話還沒說完她就在對方臉上瞧見了恍然,然後是了然,接着是嘲諷,還有一閃而逝的失望。
顏清歡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她不過是想着這大庭廣之下打他的臉不好罷了,還怕有什麼暗線之類的。
“我知道,王爺厭惡我死纏爛打,害怕我伺機騷擾……”
穆玖琛聞言給了她一個冰冷譏誚的眼神,顏清歡莫名從中領會到了“總算有點自知之明”的意味兒,無奈地聳了聳肩。
“王爺有什麼可擔憂的。你武藝高強,在這府裏,有絕對的話語權;而我,不過是個隨時可能被掃地出門的小可憐,還是個傷患,怎敵得過你?”
顏清歡說話的時候,視線不經意瞥過了跪在地上的護衛,眼皮子陡然一跳。
她沒忍住在心裏小小的唏噓了一下:這大冬天的,我站着都覺得冷,他們跪這麼久了,想想都冷。
還好她不曾有過跪地求饒的念頭,不然,她跪斷腿也是有可能的。
她的一番話,示弱與譏諷,兩不相誤,穆玖琛從未想到過,有一天他會見到一個如此能說會道的顏清歡。
不過……怕?
穆玖琛一哂,他只是厭煩她的糾纏而已。
但……她今日,除了認錯與言語放肆,並沒有其他舉動。
穆玖琛狐疑的眼神落到顏清歡的臉上,終於發現了她的眼眸一片澄澈,根本沒有從前的癡戀與偏執。
像是突然之間,放下了所有執念,穆玖琛微微愣住,忽而自嘲一笑。
她若真的放下了,就該踏踏實實地去收拾東西等着回沙城,非是跑來這兒與他胡攪蠻纏。
“你說再多,也免不了被送回沙城的結局。”
省得他一不小心失手,要了她的命,那他可就,真的無顏去見顏叔了。
顏清歡一愣,這回答,跟她想要的回答完全不沾邊。
這人怎麼張口閉口就是送她回沙城。
難道不是該類似於:很好!本王倒要聽聽你能說出朵什麼花兒來!
怎麼會是……淡淡的表情,淡淡的語氣,完全不接招,完全不好奇她會說些什麼。
如此情況,讓她驀然覺得自己就像個唱獨角戲的小醜,氣結之下,手中的傘都沒拿穩,歪歪地倒在肩頸上。
氣着氣着,顏清歡心中一堵,驀地鼻尖發酸。
又委屈,又無力,這個男人真他喵的難搞,軟硬不吃。
她現在根本不清楚昨晚是個什麼狀況,這人又不接她認錯的招,她真去沙城了,今天就白白挨了凍。
還指不定哪天就死翹翹了。
顏清歡越想越上頭,最後淚意上涌,凝成珠子滑了出來,冰冰涼涼的一串滑過臉頰,讓她稍稍愣了下。
砸了好一會兒淚珠子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哭了,茫然地抹了把淚,忽然覺得這身體淚腺比較發達,似乎可以來個哭戲。
顏清歡咧了咧嘴,眼神開始放光。
原身一直對穆玖琛窮追猛打的,被訓斥了也依舊橫沖直撞,妥妥的死鴨子嘴殼硬。
若是對穆玖琛撒嬌哭一哭,會是什麼樣子呢?
直接把她扔得遠遠的,來個眼不見心不煩,還是……上演一場手足無措、兵荒馬亂的哄娃大戲?
顏清歡正臆想着穆玖琛板着一張臉哄人的畫面,忽然覺得額頭癢癢的,食指一摸,溼漉漉的。
她微頓,然後將食指拿到眼前一瞧,立時瞪圓了桃花眼,磕磕巴巴地道:“流,流,血了……”
尾音顫顫,嬌嬌軟軟,帶着明顯的哭腔,真的如她所願,要開始來個哭戲了。
穆玖琛正等着看她還要如何作怪,忽然就聽見了哭聲,一雙劍眉頃刻間擰成了高低眉。
他尚未來得及深想,修長的手指已然抓住了傘檐,微微使力將傘往上掀了掀。
傘下的少女,神色驚惶,發髻上殘留着零星的雪花,被雪溼潤過的肌膚晶瑩一片,紅腫的傷口正滲着血。
她帶血的食指在傷口下方摸來摸去,留下了幾條淺淺的痕跡。
蜿蜒而醜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