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利已經提前停在庭院內,司機站在開啓的後座車門旁。
坐上車後,車子駛出翡翠灣。
經過半小時車程,駛入一片幽靜的區域,兩旁是高大的,枝葉已經慢慢變黃的懸鈴木。
賓利減速停在一扇大門前,白家老宅就佇立在眼前的綠意深處裏。
白卿霧和周津墨下車,走進老宅。
還未到客廳門口,旁邊一棵枝葉繁茂的桂花樹後,一個小身影跑了出來,一把抱住了白卿霧小腿。
“小姨,小姨。”
白卿霧唇角溫柔地揚起,彎下腰,將軟糯的小團子抱了起來,在他嫩乎乎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沐沐,想小姨了嗎?”
沈嘉沐用力點頭,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轉向站在一旁的周津墨。
雖然沈嘉沐在婚禮上見過周津墨了,但白卿霧有點擔心他年紀小,記不住,打算重新爲他介紹一次。
“沐沐,這是小姨夫。”
沈嘉沐很聽話,奶聲奶氣地朝周津墨喊了一聲,“小姨夫。”
但緊接着,小孩子眨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周津墨一番,見他兩手空空,十分童言無忌地說,“這個新的小姨夫看起來比較不好。”
周津墨聞言,眉梢微動,“舊的那個哪裏好?”
白卿霧:“……”
沈嘉沐眨眨眼,繼續問,“之前的小姨夫怎麼沒有和小姨一起來呢?”
白卿霧用孩子能理解的方式簡化她復雜的婚姻關系,低聲糾正,“沐沐,沒有什麼新的舊的,小姨現在只有一個小姨夫,就是眼前這位。”
沈嘉沐的小腦袋歪了歪,邏輯清晰地追問,“舊的那個呢,你不要了嗎?”
“對。”白卿霧硬着頭皮說,“不要了。”
“爲什麼不要了呢?”孩子的好奇心無窮無盡。
周津墨:“因爲舊的那個很壞,做了讓你小姨傷心的事情。”
白卿霧:“……”
沈嘉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小腦袋,這個理由似乎在他簡單的善惡觀裏成立了。
他的小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問道,“新姨夫,你以後會像舊的姨夫那樣,做讓小姨傷心的事情嗎?”
周津墨:“不會,不然你小姨會換掉我。”
白卿霧:“……”
周津墨從白卿霧手中接過沈嘉沐。
小家夥似乎也不認生,順勢就摟住了他的脖子。
周津墨調整了一下姿勢,與白卿霧沿着回廊,朝老宅客廳走去。
“小姨夫給你買了玩具。”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聽周津墨這麼說,沈嘉沐立即改變對他的看法,“那新的小姨夫也很好。”
白卿霧在一旁看着迅速變臉的小侄子,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對周津墨低聲解釋,“小孩子就是這樣,誰給他買玩具,他就說誰好,你不用太在意他那些比來比去的話。”
周津墨聞言,低頭輕笑了一聲,“我知道,那你覺得呢?”
白卿霧:“覺得什麼?”
周津墨面不改色問道,“覺得新的老公好,還是舊的老公好?”
白卿霧猝不及防,腳步微頓,無奈地扯出一個笑,“不準問這種問題!”
沿着回廊沒走幾步,便到了正廳門口。
廳內燈火通明,與廊下沉靜的暮色涇渭分明。
白卿月和沈致臻正陪着白聲嶽在廳內閒聊。
白卿月是白卿霧的姐姐,只年長兩歲,氣質幹練成熟。
丈夫沈致臻爲人穩重,能力出衆,品性端方,婚後二人相敬如賓,是圈內人人豔羨的神仙眷侶。
三歲的沈嘉沐是他們的兒子,此刻已被管家引去偏廳看新到的玩具。
“爺爺,姐姐,姐夫。”
白卿霧輕聲打着招呼,白卿月朝他們笑了笑,招手示意,“過來坐吧。”
沙發落座後,白聲嶽目光掃過她,“和津墨相處,還習慣嗎?”
“很習慣,津墨他對我很照顧。”
白聲嶽點了點頭,目光一轉,只看了周津墨一眼,便越過他,又落回到沈致臻身上,繼續之前的話題。
“致臻,上次聽你提過的那個並購案,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
沈致臻詳細匯報起來。
白卿月見爺爺心情不錯,撒起嬌來,“爺爺,那個項目確實有些阻力,您要是能幫着說句話,推進一下就好了。”
白聲嶽看了孫女一眼,語氣雖淡,卻應允下來,“都是一家人,能幫的,爺爺自然會幫。”
三人旁若無人一般,相談和悅。
白卿霧安靜地坐在一旁,挺直的背脊開始有些僵硬,目光無處安放,最終落向窗外漸濃的夜色。
一只灰雀振翅掠過庭院,很快便消失在天際,了無痕跡。
她的目光追隨着那點消失的影子,片刻後,緩緩收回,眼眸低垂,沉默地看着自己並攏的膝蓋。
周津墨見白卿霧端着個茶杯,裏面的茶水一口未動,早已經涼了。
人低垂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十分落寞孤寂。
周津墨活了三十年,和各種各樣的人都打過交道。
如今陪她回門,竟然是這番景象。
看來,他對這位新婚妻子的過去,還是了解的太少了。
周津墨從白卿霧手上拿走了那只茶杯。
手上一空,白卿霧倏然抬眸,有些茫然地看他,“怎麼了?”
“茶涼了。”周津墨端着那杯冷茶,一飲而盡,重新給她斟杯熱茶。
白卿霧看着他倒茶,目光慢慢移到桌上他自己的那杯茶。
他的茶也是涼的,一口沒喝。
白卿霧心中酸澀,在這個家裏,沒人在意她,連帶着她的丈夫也一同遭受冷遇。
周津墨將倒好的熱茶遞給她。
白卿霧接過來。
“謝謝。”她低聲說。
“都是夫妻了,客氣什麼。”周津墨說完,看向白聲嶽,“爺爺,若是沒什麼其他事,我先帶卿霧去偏廳陪嘉沐玩一會兒。”
白聲嶽擺了擺手,“去吧,再過半小時要吃晚飯了,別玩太遲。”
“好。”周津墨應下,等白卿霧將茶杯裏的熱茶喝完,才牽起她的手,到偏廳去找沈嘉沐。
回廊上,周津墨見白卿霧鬱鬱寡歡,“在想什麼不開心的事?”
白卿霧習慣性地想將情緒藏起,“沒想不開心的事。”
“我還以爲,太太是在因爲爺爺方才沒有同我說話,而覺得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