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霧十分愕然地看着他。
她現在確實在爲這件事鬱悶。
以前她就明顯感覺到,同樣是白家女婿,爺爺對姐夫沈致臻是照顧提攜,對陸染卻關心寥寥,利用居多。
好在陸染天生樂觀隨性,並不怎麼在意爺爺的厚此薄彼,有些資源,爺爺想要,他也給得痛快。
她原本以爲,爺爺與周爺爺關系匪淺,對周津墨的態度總會有所不同。
沒想到,還是一樣,甚至更加糟糕。
剛才在客廳裏,都不和他說話。
所以,問題的根源還是出現在她身上,無論誰和她在一起,都不會被待見。
“那看起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不是的,”白卿霧回過神來,決定如實相告,“確實是因爲你說的這件事,有點心情不好。”
她頓了頓,艱澀道,“很抱歉,都是因爲我,讓你在這個家裏遭受冷遇。”
“冷不冷遇的,我不在意。”周津墨追根問底,“我看你姐姐姐夫,和爺爺關系處得很好?”
“嗯。”
“那他們怎麼獨獨對你這麼冷淡?”
白卿霧垂下眼眸,“是我自己的問題。”
“什麼問題?”
白卿霧抿了抿唇,難以開口。
周津墨見她不願多說,似有難言之隱,便體貼地沒有再追問下去。
“太太。”
“嗯?”她抬眸。
“我們兩個現在是一家人,你的態度就是我的態度。”
“嗯?”
“你覺得他們是你的親人,需要親近,我就視他們爲我的親人,敬重有加。如果你想疏遠,我和你一起疏遠他們。”
白卿霧點了點頭。
“那我現在是要疏遠他們,還是親近他們?”周津墨問。
“親近,可以嗎?”
“可以。”
過去偏廳,他們陪小侄子沈嘉沐玩了一會兒玩具。
晚宴設在老宅餐廳,一張紅木圓桌,圍坐着白家幾人。
席間,白卿霧和周津墨的待遇還是沒怎麼改善,但相比在客廳時,已經好了不少。
白聲嶽依舊多與沈致臻和白卿月交談,詢問些公司事務。
白卿霧沉默地吃着飯,動筷子也只夾自己面前的那幾道菜。
周津墨坐在她身旁,偶爾接一兩句白卿月或沈致臻的話,不過分熱絡,也不冷落。
更多的時候,注意力放在觀察身旁的妻子身上。
周津墨看着她把明明不喜歡吃的紅燒肉夾進碗裏,蹙了蹙眉。
竟然連吃飯也這麼拘謹。
周津墨端起她的飯碗,轉着桌上圓盤,挑了幾道根據他在歸雲台的觀察,猜測她可能喜歡的菜,夾進碗裏。
夾好菜,將碗放回她面前,“不要挑食。”
白卿霧怔了怔,看着面前碗裏快疊成小山的菜和魚肉,壓力很大,感覺吃不完。
“謝謝。”
“吃多少算多少,吃不完可以放我碗裏。”
白卿霧點點頭。
周津墨拿了她的湯碗,又給她盛了半碗雞湯,放在她手邊。
“謝……”
“不準說謝謝。”
“嗯,知道了。”
晚宴在一種表面和諧,內裏卻涇渭分明的氛圍中結束。
傭人撤下餐具,奉上清茶。
白聲嶽抿了一口茶,目光掃過周津墨和白卿霧,放下茶杯,淡淡地說,“津墨,卿霧,你們隨我到書房一趟。”
白卿霧看了周津墨一眼。
周津墨回她一個淡然閒適的眼神後,應道,“好的,爺爺。”
三人一同上了二樓,走進書房。
書房沉重肅穆。
白聲嶽在書桌後坐下,示意他們坐在對面的椅子上。
溫和關切的話是沒有的。
白聲嶽開門見山向周津墨提起幾個白氏近期有意推進的項目,希望與恒隆進行合作。
白卿霧越聽,眉頭蹙得越緊。
她雖不參與白氏經營,但基本的商業判斷還是有的。
爺爺提出的這幾個合作方案,看似互利互惠,細究下來,資源,風險承擔和利潤分配方面,明顯都是恒隆吃虧,白氏卻占盡便宜。
這哪裏是合作,分明是借着姻親關系,想讓周津墨和恒隆單方面讓利。
“爺爺。”白卿霧打斷。
“卿霧,你先出去,我和津墨單獨談談。”
白卿霧要說的話哽在喉嚨裏,看向周津墨。
她不想讓周津墨獨自面對爺爺的無理要求,但又不敢違背爺爺的命令。
周津墨對她溫和地笑了笑,“去吧,聽爺爺的話,出去玩會兒。”
白卿霧從書房出來,獨自一人下了樓,穿過回廊,走到了夜色深沉的花園裏。
夜風微涼。
她心情惆悵地駐足在一株高大的紅山茶旁,伸手輕撫葉片。
這是她媽媽生前最愛的花,每年冬春之交會綻放出碩大鮮豔的花朵。
“怎麼一個人在這兒?”白卿月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白卿霧回頭,“裏面有點悶,出來透透氣。”
白卿月讓保姆帶玩累的沈嘉沐去洗漱休息後,過來她身邊。
白卿霧隨口閒聊,“姐姐,我很羨慕你和姐夫。”
“羨慕什麼?”
“羨慕你們兩廂情願。”
白卿霧是真的羨慕白卿月。
不同於她和陸染以及周津墨的倉促又充斥利益交換的聯姻。
爺爺在決定讓白卿月與沈致臻聯姻之前,是真正花了心思讓他們相處了半年的。
相處合適,彼此有意,才順理成章地領證結婚。
婚後,兩人舉案齊眉,琴瑟和鳴。
白卿月聞言,看着妹妹在月光下顯得有些單薄的身影,“你和周津墨看起來,不也挺恩愛的嗎?剛才飯桌上,他對你很是體貼。”
“卿霧。”
白卿霧回頭,看見周津墨穿過回廊,朝她們這邊走過來。
“怎麼了?”
“爺爺叫你。”
白卿霧有些不安,“你們談完了,聊了什麼?”
周津墨:“先過去吧,具體細節,等回家我再跟你細說。”
跟着周津墨一同往宅子裏走,快到書房時,白卿霧以爲周津墨會和她一起進去。
周津墨:“爺爺單獨找你。”
單獨找她?
這種錯開談話的方式,不像家人間的溝通,反倒像是在分別審訊犯人,白卿霧心裏那股因爲賞花剛消解下去的鬱氣,瞬間又升騰上來。
白卿霧獨自走進書房。
白聲嶽並沒有讓她坐下,直言道,“你和津墨,要快一點有個孩子,這樣兩家的聯姻關系才能鞏固。”
“爺爺,我跟津墨剛結婚,還需要更多時間相處,孩子的事順其自然比較好。”
“順其自然?”白聲嶽不悅道,“讓你和周津墨結婚,不是爲了讓你去和他談情說愛,慢慢培養感情的。等到你們培養出感情要等到猴年馬月?難道培養不出感情,就不生孩子了嗎?”
白卿霧在白聲嶽的壓迫氣場下,垂下眼睫,不敢再表明自己的訴求。
“你和陸染的那段婚姻,鬧得沸沸揚揚,最後以離婚收場,難道你就沒有反省過自身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