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緩緩上升,照得人有些眩暈。
黎音握着手帕的指尖緊了緊,推測着可能出現的人,腦海中飛速思考着應對的策略。
披肩的邊緣被秋風扯動,邊角在空氣中畫出弧線。
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冷不丁伸了過來,握住了她的手腕。
熟悉的冷調檀香恍若簌簌落雪,撲了個猝不及防。
“弄死了?”
黎音抬頭,對上靳霆洲驟然放大的俊臉。
她有點心虛,結結巴巴“啊”了一下。
靳霆洲劍眉微蹙,看着趴在地上的人,眉心狠狠地碾了一下。
眼看靳霆洲馬上要脫外套,黎音立刻伸手抓住對方:
“沒!哥哥……他好着呢!”
靳霆洲:“他欺負你了?”
氤氳的花香有些重,黎音揉着鼻子晃了晃腦袋,覺得腦袋在卡殼。
靳霆洲摸了摸她的頭,撥了通電話出去,讓人處理這邊的季明川。
電話還沒掛斷,站在他面前的少女晃了晃,直僵僵倒入他的懷抱。
意識渙散之前,黎音腦海中瘋狂尖叫——
藥!
該死的季明川!
她藥完季明川怎麼就揉自己鼻子了!!
-
深秋的風有些涼。
穿着一身深色的靳霆洲手長腿長,脫掉的西裝外套包裹着黎音,抱着她大步流星,穿過花園。
靠在他懷裏的少女有些不安穩,烏棱棱的羽睫輕輕顫動着,小聲叫他“哥哥”。
5歲前的黎音知道害怕會叫媽媽。
5歲後的黎音只剩下哥哥。
夜裏害怕叫哥哥,被欺負了找哥哥,連半晌吃到好吃的點心,都會乖乖塞進口袋裏,等着放學回家的哥哥。
抱着他的腿撒嬌,坐在他懷裏看繪本。
靳霆洲永遠幹淨簡潔的書桌,後來總是會放好牛奶和零食,還有小女孩喜歡的彩色蠟筆。
筆尖落在紙頁上的唰唰聲落在厚厚的練習冊,他懷裏的小孩兒永遠安安靜靜,即使困到打瞌睡,腦袋一點一點的,也永遠乖乖坐着。
他的床上會出現她的布娃娃,窗邊的角落裏偶爾會找到跌落的卡通發卡,甚至偶爾上學時都會從書包裏抽出她的玩具,還有她覺得美味偷偷塞進來的糖果……
再往後的很多年裏,黎音幾乎占據了他身邊的所有角落。
好在8歲的年齡差足夠讓他比那個可憐小孩成熟得多。
所以他才能憑着那些先走過的歲月,遊刃有餘的幫她洗臉梳頭,教她寫字,教她騎車,替她出席家長會……
甚至在懵懂慌亂的少女初潮時期,那個可憐的小孩撲進他懷裏,小聲嘟囔着要死了。
也是靳霆洲擦幹了她臉上的淚水,耐心又細致地教給她生理知識,挽起袖子,一層層洗掉了那些泅溼純棉布料的緋色……
刺眼的陽光落在男人臉上,在立體的眉骨下打出陰影。
縮在他懷裏的少女輕輕動了動,溼熱呼吸透過薄薄一層襯衫,落在他胸口的位置。
像是一根被熱氣蒸騰過的羽毛,在他心尖上來來回回輕蹭着。
他聽到了的自己驟然空了一拍的心跳聲,胸口處又燃起滾燙的炙熱。
男人抬腿邁上台階,最後一點陽光被高高的房檐擋着。
秋日豔陽的餘溫被冷氣侵襲,透過薄薄的襯衫落到皮膚。
靳霆洲垂眸,唇線緊繃。
有些東西,連想都是罪惡。
房間很大,依舊是熟悉的裝潢。
如今的他比青年時期長得更爲高大,就連同樣將熟睡的黎音放到沙發上,身子都要比以往俯得更低。
剪裁得體的西褲隨着半跪的動作在腿上繃緊,勾勒出勁瘦結實的肌肉輪廓。
少女的手臂輕輕滑落,透着粉的指尖若有若無蹭到他腿上,被柔軟的沙發墊托着輕輕搖曳。
靳霆洲身體線條猛然繃緊,保持着僵硬的半跪動作,跪在熟睡的女孩身邊。
身後傳來家裏傭人的聲音,說是姑爺已經安頓好了。
跪在沙發前的男人不置一詞。
傭人的腳步聲離開,男人的大手終於輕輕動了動。
他摸了摸少女散亂的發絲,在難堪與平靜的混亂中,維持着尷尬的姿勢。
直到一切消彌於無形,而他恢復了往日的得體和妥帖。
他才終於冷嗤出聲,像是薄冰下海水的暗潮涌動,在寂靜無人的房間,帶着嫉妒和憎惡,嘲弄:
“呵,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