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溫阮幾乎是撲着沖過去,手腳冰涼,卻死死攬住裴硯修那搖搖欲墜的身子。
她明明扶不起他,但仍然下意識撲過去。
“裴硯修!”
她的聲音哽咽破碎,淚水一瞬間模糊了眼。
可還未真正觸到他,她的手腕就被一只冰冷而有力的大掌攔住。
男人渾身是血,氣息急促,卻仍倔強撐直了脊背。
他眉頭緊鎖,聲音沙啞低沉:“......別哭。”
“先生!”
醫療團隊已經火速沖進來,六七人分工明確,從保鏢手裏接過他,抬上擔架。
“快,止血!”
“剪開衣物,觀察傷口!”
冰冷的指令聲此起彼伏。
溫阮被推開幾步,踉蹌着撞在牆上。
她瞳孔驟縮,眼睜睜看着醫生粗暴地剪開他被血浸透的襯衫。
大片殷紅伴隨着布料撕裂聲驟然暴露在空氣裏。
子彈從胸口側邊擦入,撕裂大片皮肉,血肉翻卷。
鮮血還在不斷涌出,順着男人蒼白結實的軀體蜿蜒而下,觸目驚心。
“幸好沒有傷到要害。”一名醫生沉聲道。
溫阮幾乎要窒息。
她感覺胃裏一陣翻涌,幾乎要暈過去,可雙腿卻釘在原地,逼迫自己睜大眼睛。
她不敢閉眼,不敢錯過一瞬。
房間裏,冰冷的器械碰撞聲急促作響,醫護人員的指令聲緊張而迅速,所有人都在爲救他而奔忙。
“溫小姐,您不能進去!”
“不行!”
溫阮猛地掙扎,哭腔帶着絕望,撲到攔住她的保鏢面前,紅着眼死死抓住老管家的手臂。
“我能做什麼?告訴我!我求你,讓我做點什麼!”
管家一怔,聲音裏帶着難得的猶豫:“溫小姐,先生早早吩咐過,說您看了會做噩夢,所以......才讓我們攔着。”
“我不怕!”
溫阮聲音顫抖,眼淚順着下頜不斷滴落,卻拼命搖頭:“真的,我不怕!我求你,讓我陪他!”
屋裏傳來壓抑的呻吟。
衆人還在遲疑,一道低啞破碎卻堅定的嗓音從血與痛之中傳來。
“......讓她進來。”
所有人一愣。
溫阮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踉蹌着沖了進去。
醫生正準備給裴硯修取子彈,她嚇得雙腿發軟,從未見過這種畫面,可還是咬着牙,撲到裴硯修旁。
他雙眼緊閉,整個人無力地躺在床上。
“你別死......求你了......你答應我活下來告訴我什麼的,不能說話不算數......”
溫阮吸了吸鼻子,看着昏迷的他說出在他清醒時絕對不敢說出來的話:“其實,我有點怕你,但你好像也沒那麼壞......”
“我明明說過會出事,你爲什麼不信?”
裴硯修卻在虛弱中眉梢輕動,似笑非笑,淡淡道:“信了。”
“裴爺,不要動!”醫生嚴肅道。
醫生手裏的鑷子探入傷口。
男人冷硬的下頜線陡然繃緊,肌肉抽搐,卻一聲不吭。
溫阮嚇得渾身發抖,眼淚大滴大滴滑落,卻強迫自己伸手,攥住他血跡斑斑的手。
“裴硯修你別怕,我在這......”
又哭。
裴硯修不知道她一天天到底有多少淚要流,林黛玉轉世也不過如此。
明明怕的人是自己,還要反過來安慰他。
就在溫阮以爲他已經完全失去意識時,掌心卻傳來一絲力道。
他在回握她。
溫阮猛地屏住呼吸,心頭驟然酸澀,淚水徹底崩塌。
就在這時,主治醫生臉色微變,手指觸到子彈邊緣,低聲:“......不對勁。”
他換了個角度,眉目瞬間凝重:“這不是常規子彈,型號特殊。”
特助手裏攥着情報,正欲開口,目光不自覺掃過溫阮,遲疑。
裴硯修氣息沉重,眉心深鎖,卻冷聲截斷:“說。”
空氣陡然一緊。
特助咬了下牙,壓低聲音:“這是 Black Hawks的標志......BH組織。”
溫阮猛地一愣,完全聽不懂。
可“組織”“標志”這些字眼,已足夠讓她心口驟寒。
裴硯修眼底一瞬冷厲,哪怕失血瀕危,那股殺伐之氣仍逼得人呼吸發緊。
他淡淡吐出幾個字:“果然是他們。”
子彈終於被取出,伴隨着“叮”的一聲落入金屬托盤。
醫生迅速爲他清創、縫合。
裴硯修緊繃的下頜線依舊像鐵鑄一般,只有在針線穿過皮肉的瞬間,眉峰會不可察覺地一顫。
半個小時後。
“最後一道縫合完成。”醫生終於鬆了一口氣。
醫療團隊收拾好血跡與器械,退到外間待命。
房間裏只剩下兩人。
溫阮仍坐在床邊,雙眼哭得通紅,手卻一直沒鬆開,像是害怕一鬆開他就會再次從她眼前消失。
她怯生生地抬起頭,嗓音沙啞:“你......你早就知道會這樣?”
男人微微轉眸,漆黑如深淵的眼底仍帶着冷意,卻也透出一抹倦意。
“嗯。交易是幌子。不讓他們動一次手,怎麼知道是誰躲在陰溝裏。”
溫阮怔住。
震驚、後怕交織在胸口。
最後化作洶涌的心疼。
“所以你是故意受傷的?!”她眼淚又要涌出來,嗓音顫抖,“這太危險了!”
裴硯修淡淡一笑,薄唇吐出一句:“這點傷,不算什麼。”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紅腫的眼睛上,語氣驟然放緩:“而且,不是有你這個小預警器在麼。”
溫阮心口一震。
他......真的信了?
一種酸澀無比的情緒猛地沖上鼻腔。
原來,被人相信的感覺,是這樣的。
她幾乎要被徹底擊潰,酸澀涌上喉嚨,淚水一滴一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正要開口,忽然感覺到掌心下的手指微微一抖。
男人的呼吸淺而緩,低聲呢喃:“......冷。”
溫阮猛地回神,心頭一緊。
她手忙腳亂地把被子往他身上掖緊,又慌慌張張去找外套和毛毯,像只受驚卻拼命護巢的小兔子。
“這樣會好點嗎?再忍忍......你休息,我不打擾你了,好不好?”她輕聲呢喃,紅着眼眶,動作小心翼翼。
溫阮靠在床邊歇了會兒,不多時傳來平穩規律的呼吸聲。
房間安靜了片刻。
突然,“咚咚。”
敲門聲打破寂靜。
特助推門而入,神情肅冷:“裴爺,F國那邊傳來消息,表示理解,並期待下一次合作。”
裴硯修閉着眼,嗓音低沉而淡漠:“嗯。”
特助卻遲疑片刻,看着趴在床上睡着的溫阮,聲音壓得極低:“裴爺,你真的相信這個小哭包了嗎?這明顯是......美人計!她知道的那些,很可能就是因爲她是敵方的人,故意演的戲!”
簡直是禍國殃民的妖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