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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煙的孩子一直生病不見好,她要提前爲孩子擺百日宴沖喜。
顧鴻遠滿口答應。
宴席間,他全程守在柳如煙身邊,親自爲她夾菜盛湯,時不時逗弄她懷裏的孩子,眉眼間盡是笑意。
沈靜姝獨自抱着女兒,坐在主母的位置上,倒像是個外人。
賓客們的竊竊私語隱約傳來。
“顧侯當初爲了求娶沈靜姝,在太後宮外跪求了三天三夜。那時是何等深情,這才幾年光景,就將人冷落了?”
“深情有什麼用?柳姨娘先生了兒子,這分量當然不一樣了。”
“我看不光是爲的孩子。看顧侯對柳姨娘那個疼愛勁兒,這侯府主母之位,恐怕要換人了......”
沈靜姝聽着,心中平靜無波。她眼裏只有自己的女兒。
宴席過半,歌姬舞娘上場獻藝。
女兒伸着小拳頭打了個小哈欠,沈靜姝立即起身,抱着女兒穿過喧鬧的宴廳,往後幽靜的後花園走去。
女兒困了,這些絲竹聲會吵到她睡覺。
剛到九曲橋邊,就遇見柳如煙抱着孩子迎面走來。
兩人擦肩而過時,柳如煙突然身子一歪,直直朝她撞來。
沈靜姝早有防備,側身避開。
柳如煙懷裏的孩子卻脫手而出,“噗通”一聲掉進了冰冷的湖裏。
“我的孩子!”柳如煙淒厲的哭喊蓋過絲竹弦樂,“沈靜姝!你好狠的心!自己生不出兒子,就要害死我的兒子!”
喊完她就跳進湖中,看似在救孩子,實則暗中把孩子往水底按。
沈靜姝眼神一凜,柳如煙這是要嫁禍於她!
她迅速把女兒交給春桃:“看好小姐!”
話音未落,她已經躍入湖中,反手扣住柳如煙的手腕用力一捏。
柳如煙痛呼一聲,下意識鬆開了孩子。
沈靜姝趁機撈起那孩子,當着趕來的衆人之面送上岸去。
隨即一個轉身,又扎回水中,抓住了正欲遊上岸的柳如煙。
“我十一歲就跟着父兄上戰場殺敵,跟我比狠,你還嫩着!”
她沖着圍上來的人們大喊。
“柳如煙,你誤會了!我在救你!啊!你別拽我!”
然後故作嗆水,一把將柳如煙拖入水下。在她驚恐的眼神中,直接卸了她的四肢關節,隨後鬆手,任她往水底沉去。
等顧鴻遠趕來把人救上來時,柳如煙已經快溺死了。
沈靜姝驅寒的姜湯還沒喝完,就得知顧鴻遠請了全城的大夫來給柳如煙看病。
她冷笑一聲,顧鴻遠真正該讓大夫看的,是柳如煙的孩子。
今天在湖裏救那孩子時,她無意中瞥見,那瘦小的身子上滿是青紫,呼吸微弱得幾乎聽不見,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她心裏忽然一陣發酸,不是爲柳如煙的孩子,而是想起了前世自己的親生女兒。
柳如煙這般狠毒,她的女兒得遭多少罪啊......
這時,春桃端着一個血淋淋的陶盆沖進來:“夫人!有人殺了墨影,還把墨影煮了!還有......還有老將軍留給您的踏雪,也被人一刀砍死了!”
陶盆裏的肉湯還冒着熱氣,血腥味混着肉香,刺得沈靜姝雙眼發紅。
墨影是陪她從小長大的獵犬,曾救過她的命!
踏雪是父親生前最愛的戰馬,它沒死在戰場上,卻慘死在侯府裏!
她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整座鎮北侯府,除了顧鴻遠,誰敢動她的東西?他一定又是爲了給柳如煙出氣!
沈靜姝直奔顧鴻遠的書房,把他珍藏多年的古董字畫全都搬出來,堆在院子中央。
“夫人,您這是要做什麼?”家仆們嚇得臉色發白。
沈靜姝不說話,點燃一支火把,狠狠扔向那堆珍寶。
烈焰沖天而起,古董字畫瞬間被火舌吞噬,火光映紅了她冰冷的眼眸。
接着,她又讓人去鴿房,把顧鴻遠最寶貝的信鴿全部抓來。
這些信鴿是他以前和邊境舊部聯絡用的。
現在不用了,卻還是寶貝得不得了,旁人碰都不能碰。
沈靜姝就着熊熊烈火,把信鴿一只只串在鐵架上烤。
顧鴻遠趕來時,信鴿正烤得滋滋冒油,滿府飄香。
他看着眼前的景象,臉色鐵青,卻沒有發怒,而是走上前,不由分說地把她摟進懷裏,語氣寵溺:“好夫人,現在書也燒了,鴿子也烤了,這口氣該消了吧?”
見她不說話,他又柔聲哄道:“是我疏忽,沒有保護好踏雪和墨影。明天我就命人去西域找最好的汗血寶馬,再找一只和墨影一樣機靈的獵犬送你,好不好?”
沈靜姝抬眼,冷冷看着這個與她同床共枕多年的男人。
就算重活一世,她還是不明白,他是怎麼做到把深情和薄情集於一身,在深深傷害她之後,還能裝出這般深情款款的模樣。
“不必了。”她掙脫他的懷抱,聲音疏離得像在對待陌生人,“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這世上再也沒有更好的可以替代。”
說完,轉身離去。
顧鴻遠莫名覺得,沈靜姝話裏有話。
她的裙擺在夜風中飄揚,他下意識伸手想要抓住她,卻只抓到一把冰涼的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