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洲的反應，蘇瑤盡收眼底。
她心裏偷着樂，面上卻故作不解地歪了歪頭。
“圖紙？是哪一份啊？我幫你找找？”
她說着，就朝桌子走了過去。
隨着她的走動，那身漂亮的連衣裙在她身上劃出優美的弧度，裙擺像水波一樣蕩漾。
空氣中，似乎都飄散着一股淡淡的馨香。
陸行洲的眼神根本不敢往她身上瞟，耳朵尖卻不受控制地紅透了。
他胡亂地從一堆文件裏抽出一卷圖紙，看都沒看一眼。
“找到了，我先走了。”
說完，他就像身後有老虎在追一樣，逃也似的沖出了家門。
那落荒而逃的背影，看得蘇瑤在屋裏笑得前仰後合。
這個男人，真是純情得可愛。
不過，裙子的效果既然已經得到了“內部認證”，那接下來，就該出去接受“市場檢驗”了。
蘇瑤故意沒有換下裙子。
她端着一個木盆，施施然地走出家門，準備去院子裏的公用水池洗衣服。
她一出門，就成了整個筒子樓的焦點。
下午時分，正是家屬們最清閒的時候。
幾個大嬸正湊在樓道口，一邊摘菜一邊閒聊。
當蘇瑤的身影出現在走廊盡頭時，她們的談話聲瞬間就停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像被磁鐵吸住了一樣，齊刷刷地釘在了蘇瑤身上。
“那……那是陸家媳婦？”一個大嬸不確定地問。
“是她吧……好像是……”另一個大嬸揉了揉眼睛。
她們印象裏的蘇瑤，總是穿着灰撲撲的衣服，低着頭走路，沒什麼存在感。
可眼前這個女人，腰是腰，腿是腿，皮膚白得發光，穿着一身別致的連衣裙，走起路來腰杆挺得筆直，下巴微微揚着，整個人都在發光。
這還是同一個人嗎？
蘇瑤對她們的目光視若無睹，徑直走到水池邊，放下木盆，開始洗衣服。
她彎下腰，纖細的腰肢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陽光照在她身上，連發絲都閃着光。
那幾個大嬸終於忍不住了，互相推搡着，慢慢湊了過來。
還是跟蘇瑤關系不錯的張大媽第一個開了口。
“小蘇啊，你這身裙子……真好看呐！”張大媽的眼睛在裙子上滴溜溜地轉，滿是驚豔，“在哪兒買的啊？百貨大樓有這麼時髦的款式？”
“是啊是啊，這料子看着不錯，這花樣也好看。”旁邊一個姓李的大嬸也附和道。
蘇瑤直起身，擦了擦手上的水珠，笑着說：“張大媽，李大嬸，你們可別取笑我了。”
“這哪是買的呀，是我自己拿舊裙子改的。”
“什麼？自己改的？！”
這話一出，周圍幾個女人全都炸了。
她們不敢置信地圍了上來，湊近了仔細看那條裙子。
“哎呀，這針腳！縫得也太細了！”
“你看這腰收的，多顯身材！”
“還有這袖子，真洋氣！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袖子！”
“領口這朵小花，繡得跟真的一樣！”
女人們嘰嘰喳喳，一邊看一邊贊嘆，眼神裏的羨慕都快溢出來了。
這個年代的女人，誰沒幾件壓箱底的舊衣服？
布料還好好的，就是款式土得掉渣，穿着不好看，扔了又可惜。
現在看到蘇瑤能化腐朽爲神奇，她們的心思一下子就活絡了。
“小蘇，你這手也太巧了！”張大媽拉着蘇瑤的手，親熱得不行，“你看，我家裏也有一件我閨女不穿的裙子，布料可好了，就是款式老了點，你……你能不能也幫我閨女改改？”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
“對對對，小蘇，也幫幫我唄！”
“我家那口子有件舊襯衫，領子都磨破了，你看看能不能改成別的？”
一時間，蘇瑤被一群熱情的女人團團圍住。
蘇瑤心裏早就料到了這個場面。
她要是點頭答應，那以後就成了免費的裁縫，有做不完的活。
她可不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蘇瑤故作爲難地皺起了眉頭，嘆了口氣。
“各位大姐大嬸，不是我不想幫。”
她舉起自己白皙的手指，指了指眼睛。
“你們看，我眼神本來就不好，做這種針線活，最費眼睛了。改一件衣服，得趴在桌上半天，眼睛又酸又疼，腰也直不起來。”
她又可憐兮兮地補充道：“而且，這線啊、針啊，也都得花錢買。我男人那點工資，我們自己過日子都緊巴巴的，實在是沒有餘力……”
她話說到一半，就打住了。
但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幫忙可以，但不是白幫的。
周圍的女人都是人精，立刻就聽懂了蘇瑤的弦外之音。
她們互相看了看，臉上的熱情稍微冷卻了一些。
讓她們開口求人可以，但要讓她們出錢出東西，那就得掂量掂量了。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蘇瑤也不着急，慢悠悠地繼續洗着自己的衣服。
她知道，總有第一個願意“上鉤”的。
果然，沒過多久，人群散去後，張大媽又悄悄地湊了回來。
她把蘇瑤拉到一邊，壓低了聲音說：“小蘇，大媽知道你也不容易。”
她一邊說，一邊從兜裏掏出一個用手帕包着的東西，小心翼翼地塞到蘇瑤手裏。
“這是我今天早上剛換的兩個雞蛋，還熱乎着呢。”
接着，她又變戲法似的，從另一個口袋裏摸出幾張皺巴巴的票據。
“這裏還有半尺布票和幾張工業券，你看看……夠不夠？”
蘇瑤捏了捏手裏溫熱的雞蛋，又看了看那幾張在這個年代堪稱硬通貨的票據，心裏樂開了花。
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她臉上卻還是那副爲難的樣子，推辭了一下。
“張大媽，您這是幹什麼，我怎麼能要您的東西呢。”
“拿着！必須拿着！”張大媽把東西硬塞進她兜裏，“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大媽！這活兒累，你拿去補補身子，應該的！”
見張大媽這麼“上道”，蘇瑤這才“勉爲其難”地收下了。
“那……那好吧。您明天把衣服拿來，我幫您閨女看看。”
“哎！好嘞！”
張大媽心滿意足地走了。
蘇瑤看着她的背影，又掂了掂口袋裏的“第一桶金”，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她仿佛已經看到，一條金光閃閃的致富之路，正在她腳下緩緩鋪開。
然而，她沒想到，她的第一個正式“客戶”，來得比她想象中還要快。
當天晚上，就在她和陸行洲吃晚飯的時候，門被敲響了。
來人是張大媽的女兒，一個叫小琴的姑娘。
小琴今年二十歲，在紡織廠上班，長得眉清目秀，就是有點害羞。
她手裏抱着一件藕粉色的舊連衣裙，臉紅紅地站在門口，怯生生地看着蘇瑤。
“蘇……蘇瑤姐，我媽讓我把衣服拿來給你……”
小琴的身後，還跟着好幾個探頭探腦的年輕姑娘，她們都是被小琴拉來看熱鬧的，每個人眼裏都閃爍着好奇和期待的光芒。
蘇瑤知道，她這門“生意”的口碑，就看眼前這一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