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後！”
林玄眼角微動，身形一閃，兩步搶前，長劍橫掠而出。
劍光乍裂，寒意四溢，只聽“噗”的一聲，血霧噴灑。
一個黑影重重摔落在亭外積水中，雙眼圓睜，滿是震驚與不甘。
右手攥着半截斷刃，左手死死掐住脖頸，鮮血順着指縫汩汩涌出。
不到半息，那殺手已然氣絕。
至死都無法相信，自己竟折在一個看似無害的武當小道士手中，而且對方僅僅出了兩劍——
第一劍斬斷兵刃，第二劍割開喉嚨，幹脆利落，毫無拖沓。
直到屍體倒下，徐渭熊才反應過來，脊背一陣發涼。
這是第二次了……若非林玄出手，她恐怕連敵人的面目都未看清，就已經命喪黃泉。
“現在明白了？”
身旁少年淡淡開口，眉梢微揚，“我只需要贏一次就夠了。”
徐渭熊默然，心中警鍾長鳴，再也不敢有半分輕慢。
“阻止一名江湖遊俠闖山，獲得半個月精純內力。”
一道神秘的聲音在林玄識海中響起。
他不動聲色，依舊挺直身軀，持劍而立，將徐渭熊護於身後。
聲音沉穩：“藏頭露尾的鼠輩，還不現身？”
說實話，他對徐渭熊的生死並無太多牽掛，只要人別死在武當山上就行。
出了山門，是生是死，各憑天命。
若是這番心思被少女知曉，怕是立刻就要翻臉拔劍。
回應他的，只有風雨呼嘯，寒意刺骨。
“待會動靜鬧大些，”
林玄頭也不回，淡淡道，“不必驚動山上衆人，至少也得讓外面的大雪龍騎聽見。”
話音未落，數道黑影從天而降，悄無聲息地落於涼亭四角，刀劍出鞘，殺氣騰騰撲殺而來。
凜冽殺機混雜在風雨之中，迎面撲來，令林玄全身汗毛驟然豎起。
“嗡——”
長劍輕鳴，他手腕一抖，劍光如電，直取迎面兩名黑袍殺手。
這一劍，正是拔劍術的精髓所在——快、準、狠，一擊定生死。
劍影如電，快得幾乎無法捕捉，凌厲的寒芒在雨夜中驟然綻放。
“嗤——”
一劍揮出，刀刃應聲而斷。
兩名黑衣殺手慘叫未及出口，身軀已被巨力掀飛，胸前赫然裂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劍傷，幾乎將人劈作兩半。
“轟！”
重重砸落地面，再無聲息，死得幹脆徹底。
“阻敵於山門之外，護武當清譽，獲一月精純內力。”
小道士立於泥水之間，手中長劍猶帶血痕，劍勢未停，身形微動，已向剩餘二人疾斬而去。
徐渭熊雖聰慧過人，終究年少，面對雙敵夾擊，險象環生，命懸一線。
“嗤——”
劍光如驚鴻掠水，乍現即隱。
兩股血柱沖天而起，在滂沱大雨中化作猩紅細線，隨風灑落。
兩名持劍黑衣人僵立原地，手中兵刃尚在，卻已失魂落魄。
雙眼空洞，喉間發出無意義的低喘，似想開口，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狂風裹挾暴雨呼嘯而至，片刻後，兩具屍體轟然倒地，濺起渾濁泥漿。
雨水沖去臉上黑巾，露出兩張扭曲猙獰的面孔。
“武當聖地，豈容爾等宵小撒野？”
少年道士冷哼一聲，真氣流轉，劍身輕震，血珠盡數甩落。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可心中竟無半分波瀾，連一絲顫動都未曾泛起。
或許因他曾歷兩世沉浮，心志早已淬煉如鐵；又或許，只是江湖兒女，終歸要見血，早晚罷了。
徐渭熊盯着林玄，眼中滿是驚異，忍不住嘖嘖道：“你這小道士，取人性命竟這般從容，眼皮都不眨一下。”
“貧道眼睛不幹，何須眨眼？”林玄淡淡反問，“莫非殺人之前，還得先閉眼默哀不成？”
北涼二郡主被噎得啞口無言，末了冷聲道：“你們武當不是講什麼清淨無爲、慈悲爲懷嗎？怎的下手如此狠辣？”
“那是少林和尚念的經。”林玄翻了個白眼，語氣譏誚，“我師父可沒教我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不過若你覺得我殺孽太重”他轉身作勢欲走，“那貧道這就離開，留你一人在此賞雨便是。”
“你敢！”徐渭熊怒斥，“本郡主若在武當出了差池，不用父王動手，山下五百大雪龍騎便能讓你寸步難行！”
“蠻橫無理。”林玄冷笑。
“哼，整個涼州誰不知我徐渭熊行事從不講理？何時與人客氣過？”少女揚眉冷笑。
林玄不再多言，抬眼望向亭外——
黑夜如墨，風雨如晦。
草木搖曳，溪流奔涌，天地間一片混沌。
忽然，他眸光一凝。
“正主到了。”
十餘道身影自暴雨深處緩緩逼近，踏過石橋，最終列陣於武當山門前。
一字排開，背負刀劍，鬥笠蓑衣掩面，唯餘一雙雙冰冷眸子透出殺機。
小道士縱身躍出涼亭，穩穩落在階前，三尺青鋒在手，任雨水打溼道袍，衣袂翻飛。
目光掃過衆人，聲音清冷如霜：“擅入武當者死。”
那瘦削的身影不足五尺，卻如鬆柏挺立，面對十餘名剽悍殺手，毫無怯意，氣勢凜然。
一道道殺意如針般刺來，林玄神色不動，恍若未覺。
“武當的小道士。”一道沙啞嗓音響起，“不想送命，就速速退下。”
“此事與你無關。”
“再說一遍——擅闖武當者，殺無赦。”
劍在手，人如山，一步不退，語出如鐵。
冥冥之中，一股森然殺意悄然彌漫。
“找死。”中央那人冷冷開口，抬手一揮。
刹那間，左右八人暴起發難。
泥水四濺，刀光如練，數人直撲林玄，其餘則直取徐渭熊。
“執迷不悟，自取滅亡。”林玄低語。
下一瞬，長劍輕鳴，雨珠紛飛。
他踏前半步，劍光如電劈出。
“嗤——”
刀鋒寸斷，最前一人咽喉已被劍氣貫穿，尚未反應，生機已絕。
“嗤——”
側身避過迎頭一刀，反手斜撩，鮮血噴涌，又一名殺手捂頸倒地。
劍出必見血，從不需第二招。
出手利落如剪燭，殺人不過轉瞬之間。
若非親眼所見，任誰也不會相信，這般凌厲狠絕的劍勢，竟會出自武當山上一個尚未長成的小道士之手。
不過七八個呼吸之間，武當山門前已橫七豎八躺滿了黑袍人的屍首。
暴雨傾盆而下，沖刷着滿地血污，鮮血混着雨水蜿蜒流淌，順着石階一路淌入山腳溪澗。
將整條溪水染成了暗紅。
“嗚——”
寒風怒號，裹挾着豆大的雨點與枯枝敗葉在空中翻卷飛舞，如同幽冥鬼哭，淒厲刺耳。
山門前，那道染血的青色道袍身影靜靜佇立，一人一劍，劍尖滴血，腳下是層層疊疊的屍體。
林玄的目光始終鎖定在那名僅存的殺手身上，自始至終，神色未動，心如止水。
“嗤——”
徐渭熊提劍而來，另一只手拎着一顆頭顱，隨手擲於那黑袍人面前，濺起一片泥水。
她身上多處帶傷，衣衫破裂，血跡斑斑，好在皆爲輕傷，尚不致命。
“你還好嗎？”小道士沒有回頭，聲音平靜如古井無波，視線仍釘在那人身上。
“沒事。
不過這人不好對付。”徐渭熊喘了口氣，眯眼打量着對手。
“一品境的二流角色罷了。”林玄唇角微揚，眸中盡是不屑，那股輕蔑之意直刺人心。
一品之上爲先天，先天高手行走江湖，已可稱一方強者；至於宗師之境，百年難遇，每一尊皆有翻江倒海之能，足以開山立派，威震八方。
“再不動手，山下的大雪龍騎就該到了。”林玄語氣淡淡，似笑非笑，“到時候，你連全屍都未必能留下。”
“我原只想取北涼王府二郡主性命。”男人緩緩抽出長劍，冰冷雨水順劍脊滑落，眼中殺意凜然，“但現在順手宰了你這小道士，想必能讓武當山那位王真人痛徹心扉。”
“大話誰不會講。”林玄搖頭輕笑，“可江湖從來不是比誰嘴硬，而是看誰手中劍快、劍利。”
徐渭熊心頭一動，總覺得這話聽着像是在說那殺手，卻又莫名覺得句句都在拐着彎損自己。
但她也清楚眼下不是計較的時候——若不能速戰速決，今夜誰也走不出這座山門。
“我們聯手。”她沉聲道，眼神凌厲如刀。
“退下。”林玄卻冷冷回了一句，“你留下只會礙事。”
話音未落，他足尖一點，身形驟起，體內先天煉氣訣第四重運轉至巔峰，浩蕩真氣自丹田奔涌而出，貫通奇經八脈，流轉四肢百骸。
道袍鼓脹如帆，獵獵作響，撕裂風雨，手中長劍破空而出，施展出武當秘傳拔劍術。
寒光一閃，轉瞬即逝，仿佛從未出現過，徹底融入茫茫雨幕之中。
刹那間，那黑袍男人全身汗毛倒豎，背脊發寒，一股冰冷之意自腳底直沖頭頂，四肢百骸俱如墜冰窟。
他雙目圓睜，竭力捕捉那一劍軌跡，卻只看見殘影掠過，根本無法反應。
眼前這個少年出劍之快，已近乎鬼魅，根本不似凡人之軀所能企及。
便是那些行走江湖多年、手上沾滿鮮血的亡命之徒，也不曾讓他感受到如此壓迫。
“武當什麼時候養出這種怪物？”他在心中怒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