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看不見劍影，便只能憑多年生死搏殺磨礪出的本能去應對。
手中寬刃長劍橫掃而出，拼盡全力格擋。
不得不說，人在生死關頭，直覺往往比雙眼更可靠。
厚重劍身堪堪擋住林玄一擊，然而一股雄渾內勁順着劍鋒轟然灌入體內。
“呼——”
他整個人被震得連連後退，雙腳在溼滑泥地上犁出兩道深痕，才勉強穩住身形。
“這怎麼可能？！”男人臉色劇變，心頭掀起驚濤駭浪——竟被一個半大少年以內力生生逼退！
林玄落地輕盈，如落葉歸塵，旋即腳尖再點，身形再度暴起。
宛如離弦之箭，穿破雨簾，狂風難近其身。
精鋼長劍嗡鳴震顫，劃破長空。
在他身後，只留下一道決然背影。
“嗤——”
第二劍出。
劍光如電，直斬而下。
黑袍人舉劍相迎。
“嗡——”
雙劍相交，一聲輕響在空中乍現。
即便暴雨如注，風聲呼嘯，這細微的碰撞卻清晰地傳入林玄與那黑袍男子耳中，仿佛寂靜中的一記驚雷。
黑衣人面色驟變，急欲後撤，可還不足半息，手中長劍已然斷裂，斷口平整如鏡。
凜冽寒光破空而來，劃開濃重夜色，在他瞳孔中急速放大，直至填滿整個視野——那是死亡逼近的倒影。
冰冷雨珠砸在臉上，猶如利刃割膚，刺得他猛然一顫，神志瞬間回籠。
生死一線間，再顧不得保留，體內一品境界的真氣被逼至十二成，幾乎透體而出。
然而劍勢如影隨形，轉瞬即至，僅差毫厘便要洞穿頭顱。
他腰腹猛力一擰，上身向後傾倒，森冷劍鋒貼面掠過，頰邊頓時綻開一道血痕。
刹那之間，仿佛魂魄已離體，一腳踏進了黃泉門檻。
背心衣衫早被冷汗浸透，手中半截斷刃撐地，才勉強穩住身形。
借着後仰之勢，他猛然發力反彈，妄圖拼死反撲。
“嗤——”
恰在此時，林玄手腕微旋，劍尖調轉方向，寒芒自上而下直墜，正迎向對方騰起的軀體。
金風玉露一相逢，勝卻人間無數。
此情此景，莫過於此——兩道劍意迎面交匯，如同宿命相遇。
黑袍殺手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脖頸朝着那抹寒光撞去，舊力已盡，新勁未生，動彈不得。
片刻之後，劍光斂去，少年道士輕盈落地。
“嗤。”
收劍入鞘，步伐沉穩，朝徐渭熊走去。
他身後，那名高大魁梧的黑衣人僵立原地，雙臂垂落，雙目圓睜，眸中仍凝固着未散的驚駭與絕望。
“噗通。”
寒風卷雨，屍體終於倒下，重重摔進血泊之中，手指抽搐了一下，再無聲息。
自始至終，林玄不過出了三劍。
三劍斬殺一品高手。
【宿主成功阻截一名一品武者闖山，獲得“兩倍速劍法修行感悟卡”一張，持續一個月。】
意識中的提示音悄然消散。
暴雨滂沱，黑夜沉沉，北涼二郡主望着向自己走來的小道士。
他身上沾染血跡，道袍破損，狼狽不堪。
可那一雙眼，卻明亮如星，銳利似刃，周身更隱隱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息。
那一刻，一向心高氣傲、不可一世的徐渭熊，竟有一瞬失神。
她終於親眼見識到了這個小道士真正的實力，心頭翻涌着復雜滋味，說不清是震撼、敬畏，還是些許不甘。
“嚇呆了？”
小道士微微皺眉。
徐渭熊回過神來，目光怔怔落在他身上，像是在看一頭不該存在於世間的異獸。
“別這樣盯着我，我會難爲情的。”林玄神色稍緩。
“你也會難爲情？”她嘴角輕揚，聲音裏帶着一絲譏誚。
回到涼亭不久，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山上才陸續有幾名弟子下來換崗。
見山門前橫七豎八躺滿了屍體，衆人頓時心頭一緊，紛紛戒備。
直到看見涼亭內避雨的林玄和徐渭熊，才稍稍鬆了口氣，連忙上前詢問：“小師弟，這是怎麼回事？”
“都是沖着二郡主來的刺客。”他語氣發虛，臉上還帶着劫後餘生的驚悸，“幸好二郡主武功卓絕，這才沒讓他們得手。”
“這些全是二郡主殺的？”
幾位師兄震驚地看向徐渭熊，滿臉難以置信。
她心中暗罵，張了張嘴本想反駁，可一瞥見那小道士悄悄遞來的眼色，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一名師兄立刻上前引了一隊大雪龍騎前來清理現場，徐渭熊又調派一隊騎兵駐守山門。
“各位師兄，值夜之時還需多加警惕。”林玄提醒道，“我這就護送二郡主回觀，向師尊稟報詳情。”
“好。”當值弟子點頭應下。
“走吧。”
他開口，撐開一把油紙傘，與徐渭熊並肩踏上山路。
暴雨未歇，山路積水成窪，泥濘難行，加之夜色深沉，山路陡峭，一步踏錯便是萬丈深淵。
因此林玄走在前頭，默默引路。
行至半山腰，忽然身後傳來一聲低語。
“謝謝。”
他回頭，少女立於雨幕之下，神色冷淡，目光直視着他：“若不是你在這兒，我現在恐怕早已是一具冷屍了。”
“不必謝。”林玄淡淡道，“只要你不死在我們武當山上，就沒事。”
縱然夜色如墨，他也分明瞧見，少女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
她一言不發，徑直從他身旁走過。
“小心點，別掉溝裏去了。”他在後面低聲補了一句。
他低聲提醒。
徐渭熊仿佛未曾聽見，依舊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將她安然護送至山頂後，林玄顧不上用餐，便匆匆趕往真武大殿，向師尊稟明經過。
道理始終如一：武當雖早已不復當年鼎盛，常年被龍虎山壓得抬不起頭，可若論江湖地位，仍是頂尖門派之一。
武當，不容冒犯。
竟有人膽敢公然派遣殺手潛入山門，意圖刺殺北涼二郡主，如此行徑若不了了之，
日後武當顏面何存？又如何號令群雄？
“玄兒，此事你不必再操心，後續交由爲師處置即可。”
聽完林玄的匯報，王重婁神色平靜，並未顯出半分驚訝——顯然，這類事早在他預料之中。
“先去洗去身上血氣吧。”
“弟子告退。”小道士拱手行禮。
“嗯。”王重婁輕應一聲。
待少年離去，掌教緩緩起身，步出大殿，立於高階之上，負手俯望腳下雲霧繚繞的宮觀群落。
寒雨傾盆，冷風穿林，老人佇立良久，才低聲嘆道：“如今連些無名之輩也敢在武當眼皮底下放肆了。”
直到天邊微亮，雨勢漸歇，他才轉身回殿。
接下來的事，自有長輩們決斷。
無論是追凶還是清算，都不再是林玄該插手的範疇。
他也確實無力幹預。
回到廂房沐浴更衣，洗淨一身濃重的血腥氣息，換上素淨道袍，撐起一把油紙傘，朝膳堂走去。
無論多晚歸來，三師姐沐歡歡總會爲他留飯——今日亦然。
用罷餐食，返回靜室盤膝而坐，取出一枚補氣養血丹服下，閉目凝神，開始化藥歸元。
昨夜針對徐渭熊的刺殺，讓整座武當山今晨戒備森嚴。
山腳更有百人鐵騎駐守巡邏。
若非徐渭熊親自尋戰，外人根本難以上山一步。
別說尋常二三流殺手，便是踏入天象境的大宗師，想全身而退也絕非易事。
翌日清晨，暴雨已轉爲細雨蒙蒙，山間薄霧彌漫，四野無聲。
青石小徑上，那道白色身影疾步而行，背負長劍，衣袂翻飛。
除了徐渭熊親眼所見，無人知曉，這個尚顯稚嫩的小道士，昨夜曾在山門外以一己之力斬盡二十餘名刺客。
其中甚至有一名達至一品境界的高手。
抵達山腳，昨夜激鬥的痕跡已被清理幹淨，屍身拋入深谷喂獸，血漬也被雨水沖刷殆盡，唯餘草葉間斑駁幾點暗紅。
輪換幾位師兄去歇息，涼亭中還燃着昨夜未滅的篝火。
他添了幾根幹柴，火焰重新騰起，熱浪撲面，驅散冬日徹骨寒意。
小橋對面，百騎按甲而臥，刀槍齊備。
溪水已退，但空氣中仍飄着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引來山中走禽野獸頻頻靠近。
他在亭中打坐調息，內視己身，清點所得——除了一年的精純內力外，還收獲一張“兩倍速劍法修行感悟卡”。
不過他並未急於煉化內力。
畢竟不久前才突破境界，根基尚虛，氣息浮動，還需依靠丹藥穩固。
若此時強行吸納更多內力，極可能根基崩壞，得不償失。
故而在短期內，林玄須以穩爲主，夯實基礎，同時專注提升劍術造詣。
“使用兩倍速劍法修行感悟卡。”
他在心中默念。
刹那間，一道靈光自識海炸開，化作點點熒光，如煙似霧，彌漫整個神識空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