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稀罕你這不值錢的破爛貨!”張楊氏繼續發難。
周芷薇臉色煞白,望了一眼腳下,隨即將草鞋脫了下來,“驚蟄,快把鞋子脫下來。”
周芷薇拿起兩雙鞋子,放進竹筐裏,赤足站在雪地裏,“楊嫂子,這還有兩雙草鞋,加在一起,應該夠二十文錢吧。”
見到兩雙精致的草鞋,村民再次議論起來。
“欸,你們看這草鞋也很不錯啊!至少能值二十文錢!”
“借二十文錢,還回四十文錢,楊嫂子這次賺大了!”
張楊氏臉上浮現濃烈的嘲諷,“許長歌那好吃懶做的無賴,竟然會編竹筐?誰信!這定然是偷來的!老娘不要這些破爛,就要錢!”
“才不是偷的!這是我姐夫編的!”饒是心中害怕,周萌汐仍是鼓起勇氣怯生生的嚷道。
周芷薇牙關緊咬,對方不要錢,該怎麼辦?
只能試着借一借。
無奈,她走向院牆邊,朝着隔壁喊道,“趙大娘,您能先借我二十文錢嗎?”
俄頃,隔壁院子裏傳來一聲嘆息,“忤生,將這二十文錢給許家娘子送去。”
接着就是一個少年急切的聲音,“娘,那許長歌家就是一個無底洞,這錢借出去了,可就再也要不回來了!”
“快去!”
“娘,這是家裏爲數不多的錢了,咱家日子不過了嗎!”
“唉,你忘了你的名字是什麼來的了!若非許長歌他娘在大雪天將你從娘肚子裏扒拉出來,咱娘倆早就死在了你爹前頭!快點!”
俄頃,一個虎頭虎腦的少年從屋內出來,走到院牆旁邊將手中銅錢遞給周芷薇,表情有些不情願。
“拿去!”
十二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冬日,大雪封門。
趙大娘胎位不正難產,鎮子上的穩婆無法上門,村裏的婦人不敢幫忙,許長歌的娘沒有袖手旁觀,選擇幫她接生。
那腳先出來的孩子就是這少年李忤生。
災荒年,誰家都不好過,能拿出這二十文錢着實不易,周芷薇擦了擦溢出眼眶的眼淚,將銅錢握在手中,只感覺重如千鈞,朝着屋裏喊道:
“趙大娘,你這份恩情,芷薇記下了!”
這時,張楊氏鼻孔朝天發出一聲冷哼,“還錢就完事了?上次你跑到老娘地盤上采冬菇,我還沒找你算賬,如今你還讓你下賤妹妹去我家勾搭,今天我非扒了你這狐狸精的皮不可!”
冬日食材緊缺,尤其是當下災年。
野生冬菇可以充飢,曬幹後可長期存放,是農戶補貼家用的途徑。
顯然張楊氏今日來此的目的,並非單純要這二十文錢,冬菇才是。
楊氏以自己男人張麻子的獸夾爲界,將山腳下產出冬菇量大的一塊地方劃爲自己地盤,今日來欺負周芷薇,就是要立威讓其他人不敢再去她的地盤采冬菇。
周萌汐聽到這話,感覺特別委屈,大起膽子喊道:“冬菇我們都還給你啦,你還打了我姐姐,你還想怎樣?”
“怎麼樣?我那冬菇都沒長成,就被你們采下來了,你們得賠!”
楊氏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周芷薇罵道:“先把欠我家的二十文錢還來!再用這竹筐和草鞋來賠冬菇,然後給我下跪道歉,不然這事沒完!”
人善被人欺,村子裏的男人若不硬氣,娘子就要受到欺軟怕硬的惡婦欺負。
先前周芷薇被人欺負,許長歌不僅不爲她撐腰,反責怪她給自己惹是生非,導致此時的楊氏敢如此變本加厲。
許多村民都已經看不下去,但礙於張麻子的武力,而且缺糧時候,還要向張楊氏用錢換獵物,此時無人敢出言勸阻。
周芷薇實在沒辦法只能求饒,“楊大嫂,上次采冬菇是我不知情,今後我定不去了。”
“這錢你收好,竹筐和草鞋我還要留着,給驚蟄和萌汐換口糧,你行行好,饒過我們吧!”
村民們紛紛議論起來,“哎呀,娘子都要給人下跪了,許長歌去哪了!”
“許長歌那窩裏橫的慫包蛋,定然是縮在柴房內不敢出來!”
“我看呐,即使他肯出頭,也是將自家娘子打一頓來讓楊嫂子消氣!”
周萌汐再也忍不住,大起膽子喊道:“姐夫才不是這樣!姐夫去捕魚去了!”
然而,她話說出口就引來村民一陣哄笑,仿佛聽到一個天大笑話。
“去年開春村西河漲水,村裏的擅長捕魚的老李頭蹲在岸邊釣了一整天,末了拎着空桶回來,許長歌能捕魚?”
“如今誰不知道河裏結了冰!別說魚了,水都見不到!許長歌那個好吃懶做的無賴,定是丟下娘子跑了!”
七嘴八舌的議論像冰雹似的砸過來,耳邊笑聲刺耳,周萌汐攥着衣角,心中也開始動搖,眼淚不爭氣的流下來。
姐夫真的不回來了嗎?
張楊氏臉上露出凶厲的表情,“周芷薇,你這沒人要的破爛貨,趕緊把錢給我,然後再給老娘下跪磕頭道歉!”
“姐姐,別給她!”這時,周驚蟄朝村西的方向望了一眼,目露絕望,緩緩走到周芷薇面前,臉色慘白而冰冷,“錢留着給萌汐買糧吃,債拿我抵給張麻子,大不了就是一死!”
她知道,若是錢和東西都交出去,她們三姐妹一個都活不了。
“哎呀,你這騷浪蹄子反了天了!還真敢去勾引我男人,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張楊氏氣勢洶洶的來到周驚蟄面前,揚起粗肥的大手就要打下去。
周芷薇急忙用身體護住周驚蟄,在寒風之下,因強烈的屈辱還有驚恐不停顫抖,直至絕望的閉上眼睛。
“嗖~”
破空的音嘯傳出,一顆突如其來石子精準擊中張楊氏高高舉起的手掌。
“啊!”張楊氏驚叫一聲,痛苦的放下了手,幾乎皮開肉綻,“哪個挨千刀的拿石頭打我!”
就在這時,村民們紛紛抽動鼻子,“好大的魚腥味!”
“是啊 ,可這大冬天的哪裏來的魚!”
衆人聞着味望去。
只見許長歌背上背着竹筐,手裏提着一串魚,懷裏還抱着一捆竹子,從不遠處走來,村民們頓時震驚、羨慕不已。
“魚!還真是魚!好多好大的魚!”
“竹筐裏也都是,許長歌還真捕到了魚啊!”
“這得有三十四斤多吧,足夠吃個五六天的!”
“許長歌,你這魚是怎麼捕上來的?河裏不都結冰了嗎!”
現在已經沒人再關注張楊氏,焦點都在許長歌的身上。
許長歌從衆人讓開的道路,緩緩走進自家院子,冷着臉,將魚大大方方的擺在院子中央,也不藏着掖着。
望了一眼楚楚可憐的三姐妹,明白平日她們定然沒少被欺負。
窮山惡水出刁民!
上次這些村民見自己家房子被燒,幸災樂禍,如今個個冷眼旁觀娘子被人刁難。
今日必須殺雞儆猴!
許長歌指着腳下盛滿魚的竹筐,臉上帶着意味難明的笑,“你們想知道我許長歌是如何捕這麼多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