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望洲身姿依舊挺拔如鬆,只是眼下帶着淡淡的青影,周身的氣壓比昨日更低沉幾分。
孟黛抬眼看他,似在等他開口。
季望洲沒說話,只是盯着她。
那目光帶着審視,帶着探究,更帶着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侵略性。
空氣仿佛凝固了。
跟在季望洲身後的阿盛低着頭,大氣不敢出。
連舒玉都察覺到了這不同尋常的低氣壓,悄悄往後挪了半步。
半晌,季望洲才冷冷開口:“都出去。”
舒玉擔憂地看向孟黛,隨後在季望洲銳利的目光中出了餐廳。
孟黛將勺子擱下,隨後拿起帕子優雅地擦了擦嘴角。
道:“將軍是有事要同我說?”
同時也在打量面前的男人。
眼下有烏青,難道是昨夜沒睡好?
一個荒謬的念頭劃過孟黛的腦海,讓她心頭一跳。
就在這時,一直站在桌前的季望洲動了,邁開長腿直接走到距離孟黛身邊一步遠處。
他的大掌按在桌面,微微俯身。
孟黛對上他近在咫尺的臉。
不管他要幹什麼,就這張臉,她就得好好欣賞一會兒。
季望洲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審視,而是翻涌着一種復雜難辯的情緒,有掙扎,有怒意,還有一絲被冒犯般的危險光芒。
“孟黛,”他開口,聲音低啞,帶着一種可以壓制的平靜,卻比怒吼更令人心悸,“你昨夜,做了什麼?”
孟黛一腦袋問號。
什麼叫她昨晚幹了什麼?
難道是她交代給白嬤嬤的事被季望洲發現了?
“將軍何出此言?我昨夜一直在房中做些女紅,早早便歇下了,並未做什麼特別的事。”
“是麼?”季望洲又湊近了些,他可沒忘,這女人慣會下藥。
說不定自己昨夜的夢,就是這女人昨天趁機下到自己身上的。
他高大的身影將她完全籠罩在陰影裏,灼熱的氣息幾乎拂過她的額發,“那你告訴我,爲何我昨夜……”
他的話戛然而止,似乎後面的話難以啓齒。
但那未盡之語,眼中洶涌的暗流,還有那過於靠近的、充滿了壓迫感與男性氣息的身體。
孟黛瞬間明白了。
感情這男人,昨晚上做春夢了。
因爲昨天的糾纏而引出的春夢。
這也要賴到她頭上嗎?
孟黛一時有些無語,都沒做完,也能讓他做春夢?
她忽然想起,書中的季望洲身邊,可是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的。
也就是說,昨天,是他第一次負距離接觸女人?
怪不得做春夢。
孟黛想到這裏突然釋懷了,她也湊近了些,盯着季望洲的眼睛,吐氣如蘭:“將軍,我實在是不知昨夜發生了何事,讓將軍如此動怒。若我德行有失,還請將軍明示。”
聽着她委屈語調,如同一盆冷水,澆在季望洲躁動的心火上。
卻沒完全熄滅,反而激起了更濃的煙霧。
明示?他如何明示?
難道要他說,他夢見她……那樣對他?
季望洲看着她清澈的眼眸,那裏面沒有本分心虛,只有不解。
這讓他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一絲動搖,但身體裏殘留的悸動和那份深刻的自我厭棄,又讓他無法釋懷。
他死死盯着她,仿佛想從她臉上找出哪怕一絲一毫僞裝的痕跡。
兩人對峙着,空氣緊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
季望洲的拳頭在身側握緊,又緩緩鬆開。
最終,他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帶着強烈的警告:
“最好沒有。孟黛,記住你的身份,安分守己。否則……”
他沒有說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隨後,他猛地轉身,大步離去。
背影僵硬,仿佛多停留一刻都會失控。
孟黛坐在原位,看着他匆匆離去的背影,終於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舒玉聽到動靜趕緊進來。
她方才可是親眼瞧見了,將軍怒氣沖沖地出了門,臉色也是難看得很,夫人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但她是個合格的丫鬟,主子的事,不能打聽。
“夫人,粥涼了,奴婢給您換一碗吧。”
……
季望洲下朝後,孟黛專門等在他回書房的必經之路上。
他平白無故的將春夢的事賴在自己的頭上,這事可不能就這麼輕易地過去了。
季望洲遠遠的就看到石板路盡頭那抹水藍色的身影,眉頭瞬間擰緊。
待走近,他眼裏的不耐和警惕幾乎凝成實質,“你又想做什麼?”
孟黛卻不怕他着冷臉,反而愛看得緊。
她湊近了些,幾乎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的皂角氣息混着一絲極淡的墨香。
她仰着臉,笑容純真又帶着點狡黠,壓低了聲,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將軍早上走得急,我忘了說……”
她頓了頓,目光意有所指地在他緊抿的薄唇上掃過,語氣帶着一絲天真無邪的疑惑:“我昨晚夢見將軍了,在花園裏……將軍的嘴唇,嚐起來是什麼味道的?”
轟的一聲,季望洲只覺得腦子裏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昨夜夢裏那柔軟溫熱的觸感,糾纏的呼吸,以及自己那失控的攫取,伴隨着她這句大膽到幾乎褻瀆的問話,如同潮水般洶涌襲來,瞬間沖垮了他好不容易重建起來的冷靜自持。
他的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泛紅,那紅暈甚至還有向脖頸蔓延的趨勢。
一股熟悉的燥熱從小腹升起,比昨夜在浴桶中更甚。
“孟、黛!”這兩個字幾乎是從他牙縫裏擠出來的,帶着難以置信的震怒和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狼狽。
他猛地抬手,似乎想將她揮開,又像是在抵御那無形的侵襲。
孟黛沒躲,臉上依舊掛着那副無辜的笑容,仿佛剛才那句石破天驚的話不是出自她口。
“呀,將軍臉紅了?”她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事物,眼睛亮晶晶的,“我不過是好奇問問嘛,將軍不願說就算了。”
她說完,對着季望洲屈膝行了個禮,姿態優雅,無可挑剔。
“不打擾將軍處理正事了,妾身告退。”
轉很離去時,那纖細的背影都透着一股計謀得逞的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