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望洲僵在原地,那只抬起的手緩緩握成了拳,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死死盯着孟黛消失的方向,胸膛劇烈起伏,呼吸粗重得如同經過一場惡戰。
廊下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阿盛早已將頭埋得低低的,恨不得自己是個隱形人,心中對這位新夫人的膽大包天已是佩服夫人五體投地。
季望洲閉上眼,試圖平復翻騰的氣血,然而唇上那虛幻的柔軟觸感卻愈發清晰,與孟黛方才那句“是什麼味道的”交織在一起,反復拷問着他的神經。
這女人根本不是他所想的那般簡單。
她不是那些只會脫衣爬床的庸脂俗粉,她是個妖精,是個懂得如何精準撩撥他,讓他失控的妖孽!
冷水澆不熄,夜風吹不散。
而現在,她甚至不需要入夢,只需輕飄飄一句話,就足以讓他方寸大亂。
季望洲猛地睜開眼,眼底深處最後一絲掙扎被一種近乎認命的幽暗光芒所取代。
他整理了一下並無褶皺的衣袍,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冰冷,卻比以往更加沙啞低沉:
“備馬,去西郊大營。”
他需要離開這裏,需要冰冷的朝堂和繁雜的政務來讓自己清醒。
……
接下來的幾日,季望洲明顯加強了“防御”。
他刻意錯開用膳時間,回府後直接扎進書房,非召不見任何人。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這日傍晚,季望洲正在書房與副將商議邊關軍務,門外傳來阿盛恭敬但爲難的聲音:“將軍,夫人……夫人來了,說是給您送了湯水。”
季望洲眉頭瞬間擰緊,副將也識趣地閉上了嘴,眼神裏帶着幾分好奇。
他和兄弟們都很好奇這位新夫人。
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能把他們將軍拿下。
“讓她回去。”季望洲聲音冷硬。
門外沉默了一下,隨即,一個清亮又帶着點委屈的女聲透過門板,清晰地傳了進來:
“將軍,我不是來打擾你的——”
季望洲和副將皆是一愣,
“——就是來看看這滿屋子的書,”門外的聲音頓了頓,帶着幾分天真爛漫的疑惑,“有沒有一本叫《如何愛上你的妻子》?”
“噗!”副將這次沒忍住,直接笑了出來。
接觸到季望洲殺人般的目光後,趕緊捂住嘴,憋得滿臉通紅。
季望洲額角青筋直跳。
這女人!她究竟知不知道羞恥爲何物?!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門邊,唰地一下拉開門。
孟黛正端着一個食盒,笑靨如花地站在門外,仿佛剛才那句石破天驚的話不是出自她口。
她今日穿了件鵝黃色的衣裙,襯得肌膚勝雪,在夕陽餘暉下,竟有種驚心動魄的明豔。
季望洲到了嘴邊的斥責,莫名滯了一下。
“將軍肯見我了?”孟黛將食盒往前遞了遞,“喏,廚房熬得參湯,最是補氣安神。將軍日夜操勞,辛苦了。”
季望洲看着她明媚的笑臉,再看看身後副將那拼命忍笑的樣子,只覺得一股邪火窩在胸口,發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他一把奪過食盒,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東西送到,你可以走了。”
說完,不等孟黛回應,便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隔絕了那張讓他心煩意亂的臉。
孟黛看着緊閉的房門,也不生氣,反而心情頗好地轉身,對一旁目瞪口呆的阿盛眨了眨眼,翩然離去。
書房內,季望洲盯着那食盒,仿佛裏面裝的是火藥。
副將強忍着笑意,拱手道:“將軍,屬下……先行告退?”
季望洲揮揮手,副將趕緊溜了。
他獨自在書房裏坐了許久,最終,還是伸手打開了食盒。
湯的香氣彌漫開來,他盯着那盅湯,腦海中和卻反復回響着那句“《如何愛上你的妻子》”。
荒謬!簡直荒謬至極!
……
月色如水,灑在寂靜的將軍府花園裏。
季望洲處理完軍務,已是深夜。
他習慣性地繞到花園,想借夜風清醒一下有些紛亂的思緒。
今日書房那一出,實在是讓他心神不寧。
然而,剛走到荷花池邊的回廊,他就看到了那個陰魂不散的身影。
孟黛披着一件月牙白的外袍,未束發,墨黑的長發隨意披散在肩頭,正倚着朱紅的廊柱,仰頭望着天上的月亮。
側影單薄,帶着一種與白日截然不同的靜謐和脆弱。
脆弱這個詞一出現在腦海,季望洲下意識反駁自己。
這女人哪裏脆弱?
季望洲腳下一頓,下意識就想轉身離開。
可孟黛已經聽見了腳步聲,回過頭來。
月光下,她的臉頰愈發清晰,那雙總是含着笑意或狡黠的桃花眼,此刻竟似蒙着一層朦朧的水汽,帶着幾分迷離。
“將軍?”她似乎有些意外,隨即唇角彎起。
那點迷離瞬間被熟悉的,帶着鉤子的笑意取代。
“真巧啊。”
季望洲抿唇不語,準備無視她直接走過。
孟黛卻輕輕嘆了口氣,聲音飄忽,帶着點戲文裏的腔調:“唉,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我以爲只有我睡不着,原來將軍你也……”
這話語,這情境,配上她那張臉和眼神,殺傷力巨大。
季望洲只覺得頭皮一麻,一股熱意不受控制的涌上耳根。
他再也維持不住冷面,幾乎是條件反射般,腳下一點,運起輕功,身影如鬼魅般瞬間掠過回廊,消失在夜色深處。
速度快的只留下一陣微風,吹動了孟黛額前的碎發。
孟黛:“……”
孟黛看着空無一人的回廊盡頭,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越笑越開心,最後幾乎笑彎了腰。
“哈哈哈哈……居然用輕功跑了……”她擦掉笑出的眼淚,望着季望洲消失的方向,眼中閃爍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季望洲啊季望洲,你完了。”
她發現,撕開那層冷硬的外殼,這位冷面將軍內裏,似乎純情的可愛。
而另一邊,季望洲一路疾馳回到前院書房,關上房門,背靠着門板,還能感覺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和耳根未散的熱意。
他抬手按了按額角,這幾天,他已經無數次對自己引以爲傲的自制力產生了懷疑。
這個女人……簡直就是他命裏的克星!